“我知道了。”
陈极将这两人信息记下,把刀无雁的名片收起。
“周老师,罗翰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吗?”陈极斟酌地说道。
周老师想了想,眼里闪过回忆。
“他是校足球队的队长......”
陈极立刻自然地接到:“他爸妈有培养过这方面?”
周老师道:“也不是。”
“我对罗翰的父母不了解,他们从没来过家长会。”
“一般,都是他姑姑来参加的。”
“哦。”陈极有些失望。
他不死心,又追问道:“您知道他父母是干嘛的吗?”
周老师摇摇头。
“以前学校不管这么多的。”
陈极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声,其实他也知道,昨晚在档案室内,就没见到罗翰父母的资料.....
只有一串电话号码,但陈极发现是空号。
陈极正要说话,却发现周老师望着窗外,眼底闪过一丝悲伤。
他跟着这束视线,正好看见,老教学楼灰扑扑的墙。
“每个人都喜欢罗翰。”
周老师喃喃道:“当年的学生也是,老师也是。”
“他不像他朋友那么皮,爱搞恶作剧,罗翰是个很有分寸感的孩子.....”
“喜欢看点儿闲书,我还为这点说过他,其实看不看又怎样呢......唉,都过去了。”
陈极沉默不语。
他忽然问道:“周老师,后来罗翰的家人还有来过学校吗?”
“没有。”
周老师遗憾地道。
“那您有他的照片吗?”
陈极又问,想到那张被拿走的足球队合照。
“曾经有一张......”周老师翻了翻抽屉:“是他和他姑姑的合影,哎,被我放哪了?”
“不对,我好像把这照片,交给之前那那位男记者了,他说复印完就给我......”
“他还我了吗?”
周老师絮絮叨叨地念着。
答案很明显是否定的,周老师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陈极默默看着眼前的女教师,已过五十,虽然之前赶许三道的时候还很有气势,但一旦回忆起以前的事.....
就显现出了岁月的痕迹。
“没事,也不重要。”陈极摆了摆手:“还有个问题我想问您:”
“我前段时间在网上看见,说您是罗翰死亡现场的第一位目击人。”
“您还记得当时的情况不?”
周老师还在翻抽屉。
过了一会儿,她才直起身,表情有些困惑:“什么?”
陈极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话。
“不记得了。”周老师立刻说道,接话速度飞快,让陈极都愣了一下。
陈极没想到是这个回答,立刻问了另一个问题:“那,他死之前,接触过什么人吗?”
“很多人。”
周老师依旧是条件反射般回答。
“我指校外人士......”
陈极还没说完,就被周老师打断,对方眼尾处古怪地挤出几道皱纹:
“罗翰死之前,被人抢过钱。”
陈极一时无言,他想问的不是这个。
“他和我说过,但我觉得不是大事,现在想来真的很后悔。”周老师的脸皱成了一团,像是要哭,却哭不出来:“如果我多关心他一点,罗翰就不会因为勒索,被小混混杀了。”
“......”
陈极静静地听着周老师说话。
“说起来,我还见过凶手。”周老师的声音中带了点哭腔:
“11·20案发的前几天,我路过学校门口,亲眼看见了那个社会青年,在威胁罗翰!”
“那个男的流里流气的,一身纹身,我有些害怕,就没管。”
这符合网站上,凶手的照片。
但这符合现实么?
陈极心中微凉。
他仔细地观察着周老师的脸,看着对方懊悔的神情是如此真挚,似乎发自内心的为当年之事愧疚。
“周老师。”
陈极说道,语速非常快,如连珠弹一样:“麻烦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就当为了罗翰。”
“一:罗翰的死因,是刀伤,还是钝器砸伤?”
周老师立刻回答到:“刀伤。”
“左胸口被插了一刀。”
陈极静了几秒,又问:“二:你看见罗翰在校门口外时,那个小混混是不是在勒索?”
周老师依旧很快地应了一声:“是。”
陈极:“三:你报警了吗?”
周老师:“没有,我感到很愧疚。”
陈极:“四:校门口时,小混混威胁罗翰的时候,手里拿刀了吗?”
周老师:“拿了。”
“就是杀了罗翰的那把刀。”
陈极:“那你为什么不报警?”
周老师:“.......”
周老师:“我记错了,好像没拿刀。”
陈极静静地凝视着周老师。
办公室是如此的安静,屋外灰暗的天光被窗帘所遮挡,周老师的眼睛看上去有些发红。
“罗翰的死因是钝器砸伤,还是窒息而死?”
陈极继续发问,重复了第一个问题,换了种问法。
周老师:“刀伤。”
“左胸口被插了一刀。”
陈极:“校门口外,你看见罗翰的死因是什么?”
周老师:“刀伤。”
“左胸口被插了一刀。
陈极止住了话语。
罗翰的死亡地点在东河体育公园,校门外是周老师声称看见第一次勒索的地点。
那时罗翰还没死。
而且,周老师先说不记得了,后来又清楚地指出罗翰身上刀伤的具体位置,且用词和新闻上如出一辙,一个字都没改。
还有,能写出那样悼文的周老师,会温和地告诉罗翰他会长高的周老师,会驱逐疑似社会青年的周老师.....
不会做出,知道学生被勒索,还无动于衷的事。
一旦谈论起罗翰死前的经历,周老师就会被自动触发回答,将凶手引向小混混。
而这其中,最关键的词,就是【罗翰的死因】。
只要问起死因,哪怕问句完全不符合逻辑,答案也只会是:
“刀伤。”
“左胸口被插了一刀。”
因为这是新闻报道上宣称的死因。
陈极理清了思路,默默地站了起来,望着面前如同人机一般的周老师,轻声说道:
“周老师。”
“最后一个问题。”
“罗翰的尸体,是不是只剩一张皮了?”
办公室寂静得如同坟墓一般.....
周老师死机了。
没有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陈极重重地叹了声气,知道在这里已经得不到更多的线索了。
他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不时看看表。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
陈极忽然猛地站了起来,手持猴子玩偶,往周老师的眼睛旁边戳去!
一条淡粉色,细到几乎看不见的绦虫,从周老师的眼里钻了出来。
“啊?”
陈极一怔,他还以为是发丝。
绦虫出来后,便立刻干瘪,似乎失去了活性,被猴子玩偶夹住。
也就在下一秒,周老师咳嗽了几声,悠悠醒转过来,看向面前的陈极时,一脸惊讶:
“你是......?”
“走错了。”陈极轻声说道。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周老师的眼珠,在眼白的尽头,两根淡粉色的尾巴,飘然游过。
这是曾贵川多年前留的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