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鸢,我们睡觉。”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还不舍得将牌位放下。
他将牌位放在了身边,他怎么看都看不够。
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到,阿鸢还在他的身边。
“阿鸢,别着急,我很快就能赶到千山寺。”
“到时候,我一定会为你供奉一盏长明灯。”
她一定不会在外飘荡无所依的。
“睡吧。”
说完,他就闭眼了。
阿鸢的画像他从不放在床上,他怕自己会不小心弄坏。
夜无比的漫长,赫其樾久久没能睡着。
男人翻来覆去很多次,后半夜,他终于睡着了,可他睡得一点都不好。
他又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阿鸢浑身是血,她痛苦的在地上打滚。
“赫郎,我好疼。”
她说她很疼。
“阿鸢。”
他想去抱她,可他的面前跟着山海。
他久久不能触碰到她。
“赫郎,以后阿鸢不能在你身边了。”
“你不要难过。”
梦中的阿鸢还在安抚他,她口吐鲜血。
赫其樾简直要疯了。
“阿鸢,不……”
她不会有事的。
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要救阿鸢。
“赫郎……来世再见。”
梦中的少女说完这一句之后,她又吐了一口血,然后慢慢消散了。
赫其樾目眦欲裂,他想抓住她,可怎么也抓不住。
“阿鸢。”
下一刻,他惊醒了。
屋外的阳光太过刺眼,他下意识的闭了闭眼睛。
这个噩梦太过真实了,以至于他拽不住阿鸢的手还在颤抖着。
“阿鸢。”
赫其樾呢喃着这个名字,眼中满满的痛苦。
他的眉头皱紧,指尖紧攥,他没能抓住阿鸢。
自从阿鸢死后,他总做这个噩梦。
是他不好,没有护好阿鸢。
安静的房中,几缕光线映射在地上,光反射到男人半垂着的眼眸中,那颗豆大泪珠瞬间砸在他的手上。
阴暗的气息笼罩着他,他仿佛没了生气。
“阿鸢,那日,你是不是如梦中那样?”
梦中的她,绝望又痛苦。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他呢?
他才是该死的那一个。
赫其樾将唇抿得发白,他无助的看着牌位。
好一会之后,他又拿出了画像。
他的阿鸢,本该像画中那般鲜活才是。
可惜,他连她的遗体都没有看见。
他这辈子,都不会快乐了。
“阿鸢,别怕。”
“等我给你供奉完长明灯,我就去陪你。”
活着本就痛苦,何况他还没了阿鸢?
从前没得到过就算了,得到后又失去,才是真的致命。
赫其樾心中越发坚定了,等他供奉完长明灯,再将他们的名字写在千山寺中的月老树下,他就去陪她。
这次,说什么也没用了,他一定要去陪阿鸢。
他想见她,他一定要见阿鸢。
这般想着,他起身下了床,他要立刻出发。
入影见人出来,忙将早膳端了进去。
“主子,客栈简陋,只有这些了。”
“虾粥。”
主子金尊玉贵,怎么能只吃虾粥?
赫其樾却没说什么,他坐下之后就吃了起来。
他必须吃,这样就有力气去千山寺了。
“上路。”
吃完之后,他直接出门。
一行人忙继续赶路。
转眼到了十二月十六这一日。
赫其樾这边到了胧镇。
南织鸢那边已经能自如地下床了。
休养了许多天,她的心口已经没有第一天那么疼了。
“小姐再躺会吧?”
春桃见人走得慢,生怕她伤口疼。
“我没事了。”
她朝人笑了笑,她真的没事了。
“不行,再躺会。”
魏其舟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的手中还拿着一个托盘。
他直接往少女这边来。
南织鸢听见声音,她下意识看了过去。
他怎么又来了?
这已经是他今天来的第五次了吧?
“我都躺了一天了。”
“也该起来走走了。”
何况,她的脚又没有问题。
“那也不行。”
心口处的剑伤要是碰到了,伤口该裂开了。
“你怎么还管起我来了?”
这话饱含深意,南织鸢故意在试探他。
魏其舟将手中的东西放下,他久久没言。
倒是南织鸢自己先受不住了,她笑着开口:“哪有弟弟管姐姐的?”
她可是他的阿姐。
魏其舟依旧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许久之后,他才喊了她的名字。
“阿鸢。”
他叫的是阿鸢,不是阿姐。
她不是他的阿姐。
他也不想要她做他的阿姐。
“将这个吃了。”
他给她带了一碗鸡汤,补气血的。
“好。”
南织鸢没有拒绝。
“阿其吃过了吗?”
南织鸢喝了一口之后忙问了一句。
魏其舟摇头。
他不需要吃这些,只要她将身体养好了就行。
她的身体久久没好,他不能放心。
“你快去喝些吧!”
冬日喝鸡汤,也能暖和些。
“春桃也去喝些。”
她也不忘了春桃。
魏其舟看着她被碗遮住只剩下半张的脸,眼中微亮,嘴角弯弯。
阿鸢,很可爱,也很好。
“好。”
他听她的话,喝。
魏其舟临出门前,心中还在想着:若以后他的东宫都有阿鸢,他是不是每天都能开心?
有阿鸢在身边,他确实觉得舒心许多。
她待他也好,是一个好姑娘。
她很适合做他的……太子妃。
魏其舟越想,嘴角抿得越紧,他的眸中闪过浓重的占有欲。
再等等吧!
他得再思考思考,而且,也不能吓到阿鸢。
阿鸢好像只把他当成了弟弟。
早知道之前他就不喊她阿姐了。
南织鸢见人离开之后,嘴角弯弯。
不知道为什么,男人端来的鸡汤就是好喝。
她是不是快将阿其拿下了?
他以后是不是真的会将她当姐姐?
当姐姐也好,姐姐是亲人,他以后总会帮她的。
南织鸢不强求什么,姐姐也好,喜欢她也好,只要他能帮她报仇,就好。
“小姐还想吃什么吗?”
春桃见她胃口好,多问了一句。
“想吃辣菜。”
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很想吃辣。
一想到辣,她就不断吞咽唾沫了。
“奴婢去准备。”
春桃很乖,只要是南织鸢想吃的,她都会给她准备。
“快去快去,记得先喝一碗鸡汤。”
她一个人喝不了那么多。
春桃应声之后,身影很快就不见了。
然而,等春桃将东西拿来的时候,她又吃不下去了。
“肚子有些饱。”
“吃不下了。”
南织鸢摇头,捂着肚子,确实吃不下去了。
而且,她闻着这些辣菜,觉得很不舒服。
真是奇怪了。
刚刚还想吃,这会又不想吃了。
魏其舟的鼻子很灵,他又来了。
“不能吃。”
身上还有伤,如何能吃辣?
吃辣,怕是要留疤了。
南织鸢今天第六次看见魏其舟,她好奇地看着他。
“为什么不能吃辣?”
他怎么看起来很关心她?
“吃辣会留疤。”
“阿鸢不怕留疤吗?”
在他的印象中,姑娘家都怕留疤。
她不怕吗?
“可大夫说,除非皇宫里的玉露凝膏,不然,我这疤痕,一定会留下了。”
南织鸢重来一世,她其实不在乎疤痕这种事了。
可若能漂漂亮亮的,她当然也要漂亮。
哪个姑娘家不喜欢漂亮?
魏其舟听完,他的手紧攥。
“是我不好。”
若不是他,她也不会受伤受苦。
“阿其哪里不好?”
“阿其很好。”
“而且,我受伤也不关你的事情。”
“他们来杀人,是他们的错。”
南织鸢一脸善解人意,实际上,她的心里都在骂人了。
肯定就是因为阿其,若不是他,哪里会有黑衣人来追杀?
她又没有得罪任何人!
不对……
南织鸢禁不住又想起了赫其樾。
她也算得罪过他吧?毕竟,她一声不吭直接丢下人死遁离开。
难道是赫其樾派人来追杀她的?
可不应该啊!
她的计划应该没有出错,何况,赫其樾怎么可能知道她长这模样?
他一个瞎子,如何能认出她?
所以,这些黑衣人,一定是来杀阿其的。
阿其一定有不可告人的身份。
初见他时,他一身锦衣华服,就算不是魏太子,也一定是个世家公子。
魏其舟见人还在笨拙地为他辩解,她仿佛怕他多想自责,小手还不忘轻拍他的肩膀。
“我们是一家人。”
“阿其没错。”
她说的太认真了,以至于他差点以为自己真的失忆了,而她就是他的阿姐。
魏其舟突然有些懊恼,他后悔骗她失忆的事情了。
这下,他该怎么和她解释呢?
说他没有失忆?从始至终都在骗她?
那阿鸢会不会生气?
生气之后,她会不会再也不理他了?
不理他的话还算小事,他就怕她知道他假装失忆之后直接赶他走。
这样的话,他一定会……崩溃的。
他不想…离开她。
魏其舟突然间阴暗的想着,既然如此,他还是暂时不要告诉阿鸢他假装失忆的事情了。
他一定要找个时机,恰到好处的“恢复记忆”。
这样,他就不算骗阿鸢了。
他还要给阿鸢玉露凝膏,他不要她留疤。
“阿其?”
南织鸢见人总失神,忍不住开口叫了他一声。
他在想什么呢?
“嗯?”
魏其舟眼中带着茫然,阿鸢想说什么?
“你快回去休息吧,自己的伤都没好全呢!”
南织鸢有些困了,她想将人打发走。
“好。”
知道她关心他,他就开心。
魏其舟嘴角弯弯,眼中满是欢喜。
“那阿鸢早些休息。”
他给她掖了掖被子。
以往,这活是春桃的。
一旁的春桃:“……”。
南织鸢点头,藏在被子中的手再一次攥紧。
见鬼了,她感觉自己刚刚看见了赫其樾。
他们实在太像了。
他们真的没有关系吗?
可一个是晋朝的,一个是魏朝的,能有什么关系?
南织鸢想不通,见人走了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赫其樾就算知道她耍了他弃了他,他也不可能找到她报仇!
所以她无需害怕。
南织鸢安抚着自己,彻底放心。
时间还早,她再眯一会。
刚刚喝完鸡汤,她得等等再吃晚食。
“小姐,奴婢怎么觉得阿其公子他……”
春桃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她欲言又止着。
“嗯?”
南织鸢不懂她要说什么。
“阿其公子看起来很关心小姐。”
春桃只用了关心二字,其他的没说。
“我的伤是因为他才伤的,他不关心我,关心谁?”
南织鸢没多想,反正她已经决定了,姐弟关系或者其他关系,都行。
“那奴婢先退下了。”
春桃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反正她不懂。
“嗯。”
南织鸢点了一下头,继续睡觉。
然而,不等春桃走出门,她又将人叫住了。
“等等,我想吃辣菜。”
这会,她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她就是想吃。
肚子里的馋虫又被勾起,她直接下了床。
“那小姐不能吃多。”
春桃叮嘱一句,站在一旁守着她。
“嗯嗯。”
南织鸢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刚吃一口,她就觉得身心舒服。
真是奇怪,她以往很少吃辣的。
“好吃吗小姐?”
春桃很少做辣菜,她怕自己手艺不好。
“好吃。”
这真是她最近一段时间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
很快,所有的辣菜都被她吃光了。
“哎呀,小姐怎么能吃那么多?”
这下好,该要留疤了。
“没事。”
能吃饱吃的开心,她就不在乎疤痕了。
“春桃,你去将我的话本拿来。”
这会吃饱喝足,她就打算看话本了。
之前没银子,她只有一本话本,还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多次。
这下终于不用了,她有很多话本了。
“奴婢马上去。”
春桃很听话。
接下来的时间,南织鸢都在看话本,春桃坐在一旁绣帕子,若她有什么事,她就能立即去办。
一直到月亮西沉,南织鸢才犯困。
“春桃,你去休息吧。”
她其实不需要春桃守着,可她就是倔强。
春桃走后不久,她就闭眼了。
就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屋外传来了魏其舟的声音:“阿鸢睡了吗?”
深夜,他没随意进她房间。
“睡了。”
南织鸢没空去想他怎么又来了,她很困了。
好在,她说完之后,屋外就没了声音。
转眼到了十二月二十,赫其樾到了柳镇。
……
作者话:柳镇,就是女主所在地,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