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骨遗弃区的城卫局办公室内,烙印坐在破旧的办公椅上,手指敲击着桌面。对面是一群穿着整洁制服的建筑队代表,他们的领头人是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他身后站着几名助理,手中捧着文件夹和投影设备。
“局长,我们希望得到贵方的全力支持。这次的项目规模较大,涉及多方利益,我们需要一支警戒队伍,以防施工期间发生不可控的纠纷。”中年男子语气谦恭,但眼神中透着一丝逼人的锐利。
烙印靠在椅背上,目光从他们手中的资料扫过。他知道这份合同意味着什么:不仅仅是区内的基础设施改造,还涉及到人口流动和资源分配。这些看似诱人的条件,背后隐藏着的却可能是更复杂的博弈。
“你们的合同条款很全面,但这片区域的情况,比纸面上的麻烦得多。民事纠纷、治安问题,甚至可能会有人直接针对你们的工程队。”烙印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可忽视的警告意味。
中年男子点头,脸上依旧挂着微笑。“我们理解,所以才需要局长的支持。这份规划,不仅是为了建筑队,也是为了整个锈骨遗弃区的未来。我们希望能有城卫局的协助,确保项目顺利进行。”
烙印没有立即回答,他低头思索片刻,才抬起头说道:“我可以派遣一部分警力,但要明确一点,这里的居民不像你们那些公司内部的职员。他们的疑虑和抗拒情绪,需要你们自己去化解。我不可能用警棍逼着他们接受你们的合同。”
中年男子略微颔首,似乎早已料到这种回应。“当然,我们会尽可能与居民沟通,并为他们提供合理的补偿和迁居条件。”
与此同时,建筑队的工程车辆已经开始进入区域。每辆车的侧面都印着“霓虹工程集团”的标志,机械臂如同巨大的金属触手,灵活地操控着一箱箱建筑材料。一排排工人穿着鲜艳的安全服,举着设备在破败的街道上测量、记录,偶尔还会停下与路过的居民交谈。
居民们的反应则各有不同。在一家破旧的杂货铺门口,几个老住户围着一名年轻的建筑队员,激烈地争论着。
“你们真的会给我们重新分配住房?”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眯着眼,语气中满是怀疑。
“是的,我们的项目包括安置房的规划。这是合同的一部分,您可以先了解一下具体条款。”年轻人耐心地递过一份文件,但老人却没有伸手去接。
“我住了三十年的地方,凭什么说拆就拆?谁来保证你们不会把我们赶走,把这里变成你们公司的金矿?”老人冷哼一声,双手抱胸,倔强地站在原地。
旁边一个中年妇女听不下去了,皱眉说道:“阿婆,这种机会可是千载难逢!要是这些破房子还能变成新的公寓楼,你孙子回来住得不也舒服?”
“哈,天上掉馅饼了?”老人嗤笑一声,转身拄着拐杖走开。
另一边,一对年轻夫妇正在签约台前低声讨论着。男人看起来有些犹豫,不断翻看合同条款,而女人则拉着他的手,小声说道:“听说这是凌曦牵头的项目,她应该不会害我们吧?”
男人抬头看了看不远处高大的建筑设备,神色复杂。“可我们哪懂这些合同的弯弯绕绕?要是他们说一套做一套,最后还是我们吃亏。”
女人低声安慰道:“咱们还能比现在更糟?这里的日子,你不是一直想改变吗?试试吧。”
街道尽头,一个年轻的混混靠在墙边,目光冰冷地注视着这场喧嚣。他吐掉嘴里的烟蒂,冷笑着对身旁的同伙说道:“他们真以为一份破合同就能解决这地方的毛病?等着吧,早晚有麻烦。”
“你打算怎么干?”同伙低声问道。
“没打算干什么,”混混耸耸肩,嘴角挂着一抹讥讽,“只是觉得这群穿制服的,也许没那么硬气。”
建筑队的代表和居民的争执此起彼伏,但霓虹工程集团的人显然经验丰富。他们耐心地解释着补偿方案、安置计划,甚至拿出改造后的模拟图让居民们参考。一些人被说服了,签下了名字;另一些人则摇头离开,继续对这场变革持怀疑态度。
施工队的机械臂开始拆除一栋废弃的大楼,沉闷的爆破声在区域中回荡。
烙印站在锈骨遗弃区一栋残破建筑的阴影中,眼神复杂地望着不远处的一群孩子。他的目光掠过那些满脸污迹的小脸,他们的笑容虽然纯粹,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疼的韧性。这里的孩子几乎没有完整的童年,更多时候,他们像是在夹缝中求生。
巷子尽头,几个孩子围着一个简陋的铁皮圈,兴奋地将手中的小石块投向目标。那个圈子似乎是他们用废弃的材料拼凑出来的游戏设备,而石块更像是珍贵的宝贝,经过了反复挑选和擦拭。
“你看我这一扔,肯定中!”一个瘦小的男孩举着石块,语气中满是自信。他用力一甩,石块撞上铁皮,发出清脆的响声。
“厉害啊,阿土!”旁边的女孩拍着手,眼中满是羡慕,“你都中了三次了!”
“那当然,我家那破门就是这么练出来的,天天被我砸。”阿土得意地挺了挺胸,仿佛这一技能足以让他成为巷子的英雄。
“阿土,你听说了吗?最近好多人搬走了,我妈说什么施工队来了,要拆我们的家。”另一个小男孩蹲在地上,低头摸着手中的石块,语气中带着些许不安。
“我听我爸说了,是什么极世控股,他们说要建什么楼房,让我们住进去。”一个稍大些的女孩插话,她的声音有些冷静,却也夹杂着不确定,“不过我妈不信,她说这些有钱人从来不会管我们的死活。”
“我觉得新楼房好啊,”阿土突然冒出一句,“要是能有自己的房间,我就可以把我的宝贝藏起来,不用老担心被阿毛抢走。”
“阿土,你还真天真,”另一个孩子不屑地撇嘴,“这些大人,谁会管我们这些小屁孩?我妈说,他们说什么好听的,最后准是骗我们的。”
几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话题渐渐从施工队,转到了家里的种种琐事。
“我爸又喝醉了,昨天还摔了碗。”一个穿着破旧外套的小男孩低声抱怨,“我妈说,咱们要是被赶出去,他肯定还得去抢活儿干。”
“我爸妈昨天吵架了,我妈说她不想搬,我爸说她不搬就自己住着。”一个女孩的声音有些发颤,但她很快扬起脸,故作轻松地补充道,“不过他们吵归吵,还是给我买了这个。”她晃了晃手中的破布娃娃,眼神中透着一丝得意。
“我听我哥说,那个凌曦好像是坏人。”阿土突然压低声音,“说她以前是锈骨遗弃区的人,现在跟极世控股混在一起。你们说,她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一时间,几双小眼睛都转向阿土,似乎在等待他继续。
“我也不知道,我哥说的。”阿土挠了挠头,有些心虚地解释,“但她说要给咱们修学校,你们说,学校好玩吗?”
“学校啊……”一个女孩低头想了想,“我听我姐姐说,学校可以学字,可以画画。她说,学了字,就可以看书,书里面的故事可好听了。”
“画画?我也想学!”另一个小男孩眼睛一亮,“要是我会画画,就可以画个新球,让咱们玩个痛快!”
“那学校要是建起来了,你们会去吗?”阿土突然问。
孩子们互相看了看,沉默了一会儿,一个胆子大的男孩小声说道:“我想去。不过,我妈肯定不让我去,她说去了也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帮家里干活。”
阿土点点头,没有接话。他低头看着脚边的石块,似乎也陷入了沉思。
远处,烙印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这群孩子身上。他听着他们的童言无忌,心中泛起一阵酸涩。他太清楚了,这些孩子的未来很可能与他们的父辈无异,被困在这片废土中,日复一日地挣扎求生。而现在,凌曦和艾希的计划,或许是这些孩子唯一的机会。
他低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这片锈骨遗弃区,或许真的需要一场变革,无论这条路有多难,至少,他愿意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