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定的急,倒也是个好日子,毕竟是太女大婚,整条街都人满为患,就为了看看能让太女不惜自己本就不算好的身体来换的男人究竟是何等身姿。
在皇城最边缘的一处皇家别院中,到处挂满了红绸缎紫色花球,正是正夫风弦月所在地。
他穿着一身紫色婚服,头顶盖着一个绣着喜字的盖头,纱网的空洞处能看到一望无际的院子,这地方他认识,是自己后来集结大军后,第一个毁掉的地方,因为在他看来,这地方是他的耻辱。
如今……他疼了多久的心脏突然间好像活了回来一样,他渴望着,期盼着,那熟悉的人能笑意盈盈的迎娶自己。
随着鞭炮声响起,大门随之打开,是骑着汗血宝马而来的沐芷璃,再见到活生生的她,风弦月下意识站了起来。
双手捏捏捏着手中的绣球花带,一年零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一次次回忆当时的场景,她那么开心,笑的像是一个得到心爱之物的孩子,他却满身怨怼,自婚后便处处使绊子。
阳光下,她一身紫衣,与自己婚服相配,不同的是,今时今日的她却没有记忆中的笑脸,而是淡薄的假笑着。
似乎…她的眼睛里…没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若非为了符合今日这特殊日子,他都敢想象到她连假笑都不可能有。
那很重要的东西是什么?是她对自己的喜欢!她,记得从前的一切!
“璃…”
“恭贺太女殿下娶得正夫!”
风弦月想喊她一声,却被恭贺声打断,下意识看向沐芷璃,她眼中毫无波澜,就像是…当年的他。
……原来……小兰的诅咒应验了……她真的不再看他,他真的和她互换了身份,没关系,他欠她的,以后时间很长,慢慢还……
原本太女与正夫大婚的婚礼流程是繁琐又隆重的,只是沐芷璃身体不好,再加上为了迎娶风弦月她一气之下搬了出去,以至于这整个流程都没有原来的复杂程度,就连原本的恭贺送礼过程都被沐芷璃的一众心腹代替了接管和记录在册送入库房。
而沐芷璃,只是现了个身把风弦月带走了,其余的都留给了随着她来的迎亲队伍。
坐在回宫的轿子上,风弦月手中的丝带一直没松开过,他上一世一直活在仇恨里,无视了她太多太多的好。
重新来过,恍然发觉,从一开始,她给他的就是最好的,他得到的,都是这天底下独一无二的东西。
“殿下,我们需要先去大殿,带着正夫一起面见陛下才行。”
小兰喋喋不休的念叨着婚礼后续需要沐芷璃出面的事项,如今到了面见帝王敬茶的时间,沐芷璃缓缓抬头,看着逐渐升起的烈日。
曾几何时,她曾盼望着自己身后的这位能念一念她的好,能顺着她一点,哪怕是,做做戏,能让她一个太女不要过得像是一个不得宠的庶女一样被训。
后来才发现,他不是看不到自己的好,他是根本不看自己,不论她是好还是坏,他都不在乎。
“咳咳…”
沐芷璃心头发疼,忍了许久的咳嗽再也忍不下去了,止不住的咳嗽声让轿子里的人心在收紧。
紧接着就听到小兰的话“殿下,这药你不能再吃了,你的身子都快毁了!殿下!”
那药是什么风弦月知道,是一种强行恢复气力的药物,副作用很大,至于他为何会知道,还是有一次沐芷璃难受的时候,自己亲手夺了过来,没把药给她。
至此,她的身体每况愈下,后来一昏迷就是好几天,而后半段昏迷的这件事,是小兰被自己逼问的时候才告诉自己的。
他知道,后面沐芷璃身体越来越差,这其中还有他的一份‘功劳’在的,长达三年的各种食物相克的毒素叠加在一起,她不会好的。
“正…”
沐芷璃扭头看着身边把药瓶拿在手里的人,摘下盖头的他还是那样好看,就是这样一个人,拿走了她满腔热血,亲手捏碎了那颗心。
“这药你不能吃,喝点水休息一下吧。”
风弦月以为,自己都已经说了这话,沐芷璃最起码会念着以前的情分能听话不吃这药,没想到……
“殿下!”
沐芷璃趁着风弦月看自己的时候已经伸手夺了过来,仰头咽下一颗。
原本灼心的痛感渐渐消失,她冷下来的眼神看着身边的风弦月。
“在这世上,最希望我死的,不就是你吗?我死了,不正合你的心意?阻止我?呵…猫哭耗子。”
沐芷璃夹了一下马腹自己走了,风弦月缓缓收紧垂下的手,她记得……
记得他做过的一切,她说的没错,曾经的自己那么盼着她死,还不惜借着照顾她吃食的名义用自己所学来毒害她,他有什么资格说不能吃这三个字?
“那个…月君,其实,殿下她就是嘴硬,她的心还是很好的,不然她也不会为了月君自由…那个,月君,你是不是真的想杀了殿下啊?”
月君,是他成为太女正夫后的尊称,一直以来他都没有被这样称呼过,只因为他不喜她,她知道,便下令只能喊他月公子,如今回头来过,月君其实比任何名字都好听。
小兰不确定他心思如何,只能试探的问着,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怎么可能呢?她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只是想陪在她身边而已。”
从前不一定是想杀她,她却真真实实的死在自己手上,现在不是,他只想陪着她,不说天荒地老,起码在自己有生之年,不想离开她身边。
“那就好,月君,快上轿吧!我们回去了!”
小兰是个没心没肺的,她只忠诚于沐芷璃,如今多了一个-风弦月,不是说小兰笨,相反的,她能看到风弦月眼中只有沐芷璃一个人。
他说只想陪着沐芷璃,她便信,毕竟,没有人比她更明白沐芷璃过得多苦,有个人照顾她,总比一直一个人好一些。
夜幕降临时,风弦月以为自己会这样盖着盖头坐一整晚,没想到,她还是来了,只是脚步虚浮,像是喝多了,风弦月想了想,觉得不太可能,她一向身体不好,别说滴酒不沾,就连茶都不喝。
今日她咳了许久,莫不是身体的隐疾发作?思及此,风弦月有些坐不住,起身的动作被一双柔软的手盖住,不自觉的又坐了回去。
“今日,是你我大婚,嗝,我许你正夫的身份,在这皇宫之中,除了商朝之地以外,你出入自由,嗝,以后,你住东殿,我住西殿,我们,不必在一起,三个月后,我会向母亲言明,与你……”
沐芷璃的确是喝了酒,只不过就一杯,但她酒量极差,一杯下肚没倒下就不错了,如今打着酒嗝来找风弦月,只是为了告诉他,她可以还他自由,只要他不杀那些无辜的人,她甘愿赴死。
只是,前尘往事到了今时今日早已变了味,他不过是没见过父母如何的遗孤,他只知道自己的家人是被沐卿媃所杀,可到底如何,不还是两眼一抹黑吗?
沐芷璃和沐卿媃等人对他甚至是不比任何人差,只是他前生被蒙了眼,不识好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