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薨……薨了?”谢妙仪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眼前一阵天旋地转,险些栽倒在地。
半夏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惊呼道:“王妃!”
谢妙仪死死地抓住半夏的手,指节泛白,声音颤抖得厉害:“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长乐伏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重复着:“王爷……王爷……刚到北境没多久,王爷就染上疫病。当时军中缺医少药,将士们都人心惶惶。王爷为了稳定军心证明疫病并不会死人,一直拖着不肯用药。您千里迢迢从京中送去的那些药,也都被他分发给了将士们。
就这么耗了几个月,再加上那夜疲于拼命,又在大雨中染上风寒。此战虽然大胜,但王爷第三天就病倒了,一直高烧不退。边境缺医少药,他还是强撑着病体安排好一切才于七天前启程回京。没成想他的身体早就被掏空了,又连日奔波赶路,王爷终于支撑不住。于三日前,薨逝于芜州境内……”
谢妙仪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腹中一阵绞痛,眼前发黑,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
“王妃!”半夏和长乐同时惊呼,连忙将谢妙仪扶到床上。
她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如纸,双目紧闭,牙关紧咬,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下来。
她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要窒息。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明明前世萧昀打赢了这场仗,凯旋而归,为什么这一世却……
腹中的疼痛越来越剧烈,谢妙仪忍不住闷哼出声。
“王妃,您怎么了?您别吓奴婢啊!”半夏吓得六神无主。
长乐也慌了神,不知该如何是好。
谢妙仪紧紧地抓住床单,指甲深深地陷进布料里,痛苦地呻吟着。
“快!快去请大夫!”半夏对着门外大喊。
很快,胡大夫匆匆赶来,为谢妙仪诊脉。
“王妃这是动了胎气,情况危急,必须尽快保胎。”胡大夫脸色凝重地说道。
“保胎?保什么胎!”谢妙仪突然睁开眼睛,眼神空洞,声音嘶哑:“孩子……我的孩子……“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半夏和长乐死死地按住。
“王妃,您冷静点,您现在不能乱动!”半夏哭着劝道。
谢妙仪却像是听不见似的,依旧挣扎着,口中喃喃自语:“萧昀……萧昀……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萧昀就这么死了……”
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头。
谢妙仪的悲伤和绝望如同决堤的洪水,将她彻底淹没。
“他答应过我,会平安回来的,他答应过我,要陪我一起看着我们的孩子长大……他怎么可以食言?他怎么可以……丢下我一个人……他怎么可以……”
她不顾一切地挣扎着,哭喊着,直到精疲力竭,昏死过去。
谢妙仪的消息,是由暗卫传回来的。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军中的消息也传到朝中。
谢妙仪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一天后。
所有人都知道,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薨了。
摄政王手握虎符,权掌三军。
就连防卫皇宫的禁卫军,都是他的人。
拱卫京师的八大营,也以他马首是瞻。
摄政王薨逝,对谢妙仪而言是家事,她失去了丈夫,她的孩子失去了父亲。
但对大多数人而言,是国事。
如今皇帝年幼,朝中势力错综复杂。
文臣、武将、世家、寒门、外戚,宗室,正是因为有手握重兵的摄政王弹压,彼此之间才能一直相安无事,年幼的小皇帝才能稳坐朝堂。
如今他一死,就意味着整个朝堂上的局势都要重新洗牌。
结果究竟会怎么样,不到尘埃落定前谁也说不准。
这种大清洗无异于改朝换代,要是一个不小心,就是抄家灭族的祸端。
当然,最头疼的要数小皇帝。
可是,年幼的他好像什么都插不上手,只能顶着一双哭红的眼睛,茫然地坐在龙椅上,看着一帮大臣们吵来吵去。
能为他说话的几个寒门子弟,譬如林怀瑾之流,因为官职低微,此刻连进殿的资格都没有。
整个朝堂,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味道……
谢妙仪再次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腹中一阵阵坠痛。
守在一旁的半夏见她醒来,连忙扑到床边,哽咽道:“王妃,您可算醒了!吓死奴婢了!”
谢妙仪无力地抬起手,抚上微微隆起的小腹:“孩子……还好吗?”
半夏连忙点头,泪眼婆娑:“很好,王妃,胡大夫说,孩子没事,只是您动了胎气,需要好好静养。”
“萧昀……”谢妙仪喃喃自语,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半夏不敢再提摄政王,只一个劲儿地劝慰:“王妃,您别伤心了,您要保重身子啊,为了小王爷……”
谢妙仪擦擦眼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长乐,到暗卫营去问问,王爷临终前可曾留下什么话?或是他启程回京前,可曾给我写过信?”
长乐‘扑通’一声跪下:“奴婢…奴婢之前已经问过了,暗卫营的人说……王爷启程前一直高烧不退,在回京的路上突然昏迷,并未……并未……留下只词片语。”
谢妙仪不死心:“那他启程回京前可曾给我写过信。”
长乐摇头:“不曾……大约是想着马上就要回来了……
“呵呵……呵呵……”谢妙仪缓缓笑出声,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他真是好狠的心啊……连句话都不留给我……他费尽心机将我从周帷手里抢过来,却没能好好待我……萧昀……你真的好狠啊……你竟然……竟然……竟然连句话都不给我留……你好狠啊……”
她哭的撕心裂肺,声声泣血。
在房内伺候的下人们也忍不住红了眼圈,全都低声哭起来。
谢妙仪反而勃然大怒:“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就算王爷没了又怎么样,我还活着呢……只要有我在一日,摄政王府就在,不需要你们哭丧。”
下人们吓得战战兢兢跪下,谁也不敢再出声。
谢妙仪胡乱抹一把脸上的泪水:“高福呢?出这么大事,高公公死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