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一起之后,云萧每次与谢妙仪见面,穿得也都是洗到发白补丁的衣裳。
就连身上的熏香,也是香烛味混着劣质檀香,一闻就知道是寺庙特有的味道。
而且世人都道摄政王喜怒无常,沉默寡言。可是云萧跟她在一起时,虽然清冷了些,但话挺多的,还愿意跟她交心。
除了偶尔发疯失控,情绪也很稳定,有时候甚至有温润如玉的即视感。
与传闻中的摄政王根本就是两个人。
再后来,云萧还主动提出愿意做谢妙仪的外室,只求能待在她身边。
摄政王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大盛国力强盛,他权倾朝野,别说盛国之内,就是这整个天下,他想要哪国的公主。只要说一声,对方也得屁颠屁颠送来。
他处心积虑,精心设计,就是为了将自己送到一个有夫之妇的床上配合她重金求子,然后当上她的外室。
这话要是往外说,别人都以为谢妙仪疯了。
最重要的是,她在洛城亲眼看过的,摄政王的眸子是幽蓝色。
身份外貌可以伪装,眸子的颜色如何伪装?
所以就算云萧的身份有诸多疑点,谢妙仪也只是偶尔想想。
怀疑完了之后又忍不住很快否定,连自己都觉得自己荒唐……
谢妙仪会怀疑,在萧昀意料之中。
她只怀疑不敢确信,也在意料之中。
不过事到如今,也是时候解释清楚了:“我母妃是异族人,我的眸色确实有几分像母妃,但也只是有几分像而已。平日里都是正常的颜色,与盛国人并无区别。只有在生气盛怒的时候,我的眸子才会变成幽蓝色。”
“……呵……原来如此。”谢妙仪自己都气笑了。
她纠结了这么长时间,愣是没想到摄政王的眸子竟然还会变色。
萧昀默了默,轻声道:“就因为我每次生气发怒时眸子都会变成幽蓝色,所以旁人才会说我是灾星,说我不是不祥之人。父皇也才会听信谗言,在母妃薨逝后,就将我扔到冷宫里自生自灭。”
谢妙仪也沉默半晌,突然停住脚步与他面对面,直视着他的目光:“四年前,我只有十六岁。”
“嗯?”
“十六岁的商户家小女子,没什么见识,没见过什么世面。尚且知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别说是异瞳,这世上就连黑肤卷发、金发碧眼的人也多的是。如果异瞳就是灾星,长得与别人不一样就是灾星,那这人间尘世早该灭亡了。怎么?摄政王戍边这么多年,又权倾朝野,见过那么多世面,到头来竟还不如我这个小女子?”
萧昀微怔,随即叹气:“自然是不如的,男人一旦惧内,权倾朝野如何,见过世面又如何?”
“咳……”谢妙仪直接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咳……”长乐和玄青也被呛到了。
“小姐,你别听他的鬼话……”半夏觉得这男人信口开河,肯定有什么企图。
可惜话才说到一半,就被长乐捂住嘴巴。
谢妙仪连续咳了好几声,一直咳到双颊泛红,没好气瞪萧昀一眼:“王爷,你好歹是堂堂摄政王。从前没脸没皮戏弄我一个小女子便罢了,如今再说这种话,你就不觉得害臊吗?”
萧昀面不改色:“做人外室又想要名分,嘴巴自然要甜一点。”
“你……”谢妙仪脸更红了,气得跺脚:“你怎么油嘴滑舌的?”
“妙妙,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本王个名分?”萧昀突然大手一挥搂住她的细腰,居高临下俯视着她:“本王说不上万贯家财,倒也有些家底。以后我都不需要你给银子,还可以倒贴,孩子也可以跟你姓。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个名分?”
他的目光实在太过炙热,谢妙仪不自在的伸手想推开他:“你……你放开我。”
萧昀倒也没有强求,慢慢松开了手。
谢妙仪心跳如擂鼓,急忙背过身去大口大口呼吸。
他身份都已经被揭穿了,怎么还说这种不着边际的话?
难不成,堂堂摄政王,还真打算向她一个有夫之妇要个名分不成?
处心积虑做这么多不着边际的事情,萧昀他到底什么意思?
“你和周帷的事,我都已经知道了。”萧昀突然开口道:“我知道你想谋杀亲夫。”
“你……”谢妙仪猛然转过身,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我都知道了,你和周家人的恩怨,和周帷之间所有的一切。包括你设计让周娇落水,周芙私奔,周鸿缠绵病榻。周帷中风,周老太太痴呆……”萧昀平静开口。
“……”谢妙仪大睁着眼睛与他对视半晌,最后颓然苦笑:“你对我很失望吧?”
她一直觉得自己与萧昀只是露水情缘,不想让他过度掺和自己的事,也不想让他牵扯进她和周家的仇恨里,从未在他面前透露过半个字。
可仔细想想,堂堂摄政王。只要他想知道,就没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萧昀早在四年前就已经将长乐安插到她身边,保不齐还有别的眼线。要想知道她的一举一动,实在太容易了。
当初在文殊庙外面遇刺时,突然出现六个护卫。
当时谢妙仪就有所怀疑,可惜魏璃突然出现,她理所当然的认为那六个护卫是她带来的人。
如今想想,只怕是摄政王特地留在她身边的暗卫。
整整六个暗卫呀,她的一举一动,有什么是摄政王不知道的?
既然事已至此,谢妙仪脆就不装了:“在你心里,我谢妙仪应当是个温柔美好的女子。是在你落魄时,唯一不嫌弃你的仙子,也是在你重伤时,用自己名节救下你的白月光。是你的救赎,是你心里的光。可惜了,我连自己都救不了。我只是个毒妇,谋杀亲夫的毒妇。”
萧昀默了默,满眼疼惜将她搂入怀中:“对不起,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