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军凭着龙袍断定那就是伪汉皇帝,而这位皇帝被截杀时,汉军前赴后继的营救,悲愤异常的“皇上驾崩”之哀鸣此起彼伏,更坐实了他的身份。童贯下令:“首恶已诛,全力追击伪汉残兵!”
汉军失了皇帝,对都城再不留恋,由夏侯惇、张合指挥着拼命北奔,童贯大军尾随猛追,无人打扫战场和搜索周边,倒让刘协和沈公公有了逃跑的机会。
两人与追兵背道向南而行,终于听不到厮杀声了,沈公公松了口气,人也倒下了。
刘协这才注意到沈公公的腰间渗出的血迹,惊问何时受的伤。
沈公公有气无力地说:“出宫殿的时候老奴就中了一箭,怕皇上担心,悄悄的处置了下,现在老奴感觉力气没了,力气......嗖嗖地都从那个创口往外冒呢......”
刘协慌了手脚,看周围是荒郊野外,没人可以帮忙,再展目前望,数里之外似乎有座城郭:“公公歇一歇再坚持走吧,到了前面的城镇里定有医馆救治。”
沈公公躺在那里,脸上已无血色,淡笑着摇了摇头:“没用了,老奴知道,这块地儿就是老奴的葬身地,这把年纪死不足惜,就是不能陪着皇上走到个安全的地方,老奴有罪啊!”
刘协哭道:“公公没罪,没罪!公公是最忠心的,朕从小就一直被公公护着,朕心里都清楚!”
“皇上,说句不敬的话,你的命是真苦啊,何进那时防着你,不让你秉承先帝遗诏当皇帝,董卓那时跋扈,让你西迁又东迁的受尽颠簸之苦,到了曹操这儿,虽是在皇宫锦衣玉食,和囚禁又有什么两样?老奴将死,斗胆说上两句心里话,皇上不如趁着这次机会,摆脱了那窃国之贼......咳咳!”
说多了话又牵动伤口,沈公公咳了起来,咳的毫无力气。
“公公说的都是肺腑真言,可是,朕又能去哪呢?”
“找汉室宗亲里能担大事的,找皇叔刘备,找刘表......刘璋也行啊!”这句话说完,沈公公奋力翻过身,瞪起眼睛,抠着草皮向前爬。
刘协急问:“公公是要做什么?”
“那......有个坑儿,是老天......给老奴的......坟,老奴......要......回家......啦!”
这句话耗尽了力气,沈公公的脑袋垂到地上不动了,两手弯曲的五指插进土里,离他的坑儿一步之遥。
刘协哭喊着想摇醒他,却只感到那具身体越来越冷、越来越僵硬......
土坑儿有半米深,大小刚好能容下身长,仿佛给沈公公量身定制的,刘协把尸身抱进坑里,用双手捧着泥土、草根给沈公公一抷一抷地撒在身上,遮住了面孔后,又找来树枝拼命地掘土填埋,直到坑儿填平,微微隆起于地表,他的手也磨破了皮。
夜幕笼罩大地,也铺满了刘协的心,他坐在沈公公的坟前一动不动,既哀伤沈公公的逝去,也为自己的去路茫然。
刘协本意是想托庇于刘备,但刘备小股势力,经常东挪西窜没个准地方,那日被认了皇叔后就逃出京城,据说一直被曹操撵着打,委实不好找。
相比而言,刘表雄踞荆州多年,还是比较牢靠。于是,刘协就往荆州方向而来,哪想到走进荆州地面,既是最窘迫也是最接近希望时,刘表去世了!
文聘听过了刘协的经历,不胜唏嘘,问道:“陛下的下一步行止如何计划?”
刘协怅然道:“在面馆就听一个叫子良的说过,刘景升不在,他的儿子和属下都想靠拢曹操,荆州朕某是不打算去了,这一路行来觉得当个百姓也不错,将军不弃,朕某就在樊城住下来,还当朕某的甄无趣。”
文聘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实说了:“做百姓的事恐怕是难了,陛下的行踪已被发现,今天我贸然询问,也是因为州府来人验看陛下典当的玉,猜出了陛下身份,现在人已回荆州报信,而且刘琮的计划是,把陛下请去,再送回曹操那里。”
刘协如遭雷殛,半晌不语。
文聘:“陛下......”
刘协叹了口气:“朕这一路白走了,沈公公也白死了!”
文聘昂然道:“陛下放心,文聘效仿沈公公保护陛下,若去哪里文聘必生死相随!”
刘协见文聘态度真诚,便放下心防说:“为今之计,还是要去皇叔刘玄德那里,只是听展平说皇叔失踪了,但徐州、海州等根基还在,麾下也多忠勇之士,总会给朕个安身之处,等着皇叔回还。”
“既如此,末将就整军与陛下前行!”
“不可,将军有守土之责,无论荆州牧是谁,还是在大汉治下,不可有失啊!”
“但,陛下万金之体,此去千里,让末将如何放心,若是州牧在,断不会让陛下涉险,可惜如今是二公子当家,末将与他向来疏远,也无法进言!”
刘协宽慰他道:“朕出许都到樊城,不也走过来了,将军就放宽心,只要让朕出了荆州地面,不要让刘琮当了礼物送人就好!”
文聘略做思忖,下了决心:“既是陛下执意,末将就暂时留在荆州,为陛下守住这一片土地,不过要派一队人马护送陛下去徐州,万望陛下不要拒绝。”
刘协同意了,文聘请他住在驿馆,刘协说此地距襄阳太近,难说没有刘琮的耳目,还是谨慎些,依旧住回鲍蒙权宅子,两人约好明日动身时间,刘协谢绝宴请告辞,文聘让刘协留下了当票,又唤过副将明海卫让他送刘协出大门,并安排鲍府的暗哨。
将军署外,展平和庞统接到了出来的刘协,打探文聘留人所为何来,刘协推说文大人是对典当之物感兴趣,问了问渊源。
庞统说,文聘不是这么好事之人啊,真是奇怪!
到了两家人的门口,庞统邀请二人到他家吃晚饭,说是明日要去云游,娘子今晚备了好酒好菜要送行,经过昨晚和今天的折腾,两家也算患难之交,不如聚上一聚,刘协展平再三推辞不过,便答应晚上过去。
回到家中,刘协踌躇了一会儿,对展平说,明日自己要走,这宅子交了一个月租银也没住上几天,让他接着住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