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开、天清气朗。
近些天来店里做任务的仿生人数量增加,她在餐厅没有太多需要忙碌的事情,天气好的时候,更多时间就待在园子里和园丁一起干活。
暖洋洋的天气里,繁盛的月季花境横生了许多嫩刺和枝叶,仿佛想获得更多关注,在行人经过之时,它们总是勾拉住翩跹的衣襟或裤脚。
正在花园里劳作的阿弥也被反复牵扯住。
她郁闷地摘掉衣服上的枝叶,瞥一眼石缝里新鲜的杂草和花藤上的绿色蚜虫,继续往花圃里喷洒药水。
近些日里,园区各个角落钻出来许多杂草,为了节约时间、加快效率,她将除草剂和其他农药、化肥混合到一起进行喷洒,一次性起到除草灭虫、防病追肥的作用。
正在她忙得不亦乐乎时,一双黑色皮鞋好巧不巧地映入眼帘。
阿弥还没抬头,顶上的草帽就被人一把摘了下来。
午后的日光从眼前宣泄而下时,她见到了许久未曾露面的宫舜。
他的五官还是明艳的不可方物,只是原本傲慢清洌的眼光似乎变得柔和许多,朦朦胧胧的,还带着些猜不透的复杂情愫。
“哦?你回来了?”阿弥故作轻松地和他问好,顺便拿走他手中的草帽,又一次戴到头上,“这边正在打药,你要是没事,还是快回去吧……”
宫舜双手插兜,不以为然地打量着她,笑着回答,“如果我有事找你呢?”
“那就等我忙完了回去再说。”阿弥并不惯着他,继续往花圃里喷洒药水。
“很好,这里反正也不是适合说话的地方,我先回别墅,你手里事情做完了,尽快来找我……啊,对了,记得叫上鄞谷一起……”
需要鄞谷在旁的事,恐怕他想说的内容并不简单。
阿弥点头说好,躲藏在帽檐下的眼神也微微凝重起来。
庄园的主人从腐烂的花瓣上走过,晨风阵阵,矮墙上的木香花藤在他的脚下洒上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自从闭园之后,他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出现了。
结合从鄞谷那里获得的信息,阿弥猜测,他这段时间很有可能在研究晴朗原机体中的意识碎片的情况。
至于他为什么突然回来,要不就是他的问题得到了解决,要不就是遇到了更大的问题。
看他言不由衷的样子,阿弥感觉结果更偏向后者。
在这次的研究中,宫舜极有可能失败,因为阿弥非常确定,真实的晴朗仍然在她身边。
他想和她细谈的事,应该也和晴朗有关。
阿弥定了定神,又往草坪上喷了些药水。
近日气温明显升高,小径边上的郁金香也开花了,深紫浅粉的各色花苞,零星错落却井井有条点缀在路边,让一片翠绿的酢浆草地也变得格外浪漫。
山茶花还开着,柔嫩的朱红花瓣错落在深绿油亮的叶片之间,也有许多枯萎的,用壮烈的衰败方式整朵整朵地砸落在地面上。
从残败的花瓣上经过,阿弥在工具间里褪下了工作服,稍作整理后就回了餐厅,打算约上鄞谷一同去山顶别墅。
下午茶的时间段,餐厅音响播放着舒伯特的《野玫瑰》,柔软的钢琴曲调让本就慵懒的午后氛围,变得更加悠长浪漫。
阿弥走到前院,没有见到鄞谷,却看见了熟悉的身影正坐在后厨门口的台阶上,拿着一块煮熟的煮鸡胸肉,给一只麻灰色的小猫喂食。
蓝眼的机械青年这天少见地穿了一样的色彩明亮的阔版毛衣,蓝绿渐变的颜色在日光下显得格外清新亮眼。
他在阁楼里呆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阿弥在外面见到他时,竟感到一阵惊讶。
“晴朗,这是你在花园捡到的小野猫么?”她来到水池边洗手,假装镇定地和青年对话。
他们之间或许还有再次变得亲密的机会,但阿弥不想着急,就像鄞谷提醒的那样,只要慢慢相处,总能找到回到过去的方法。
“是的。”把一块撕开的肉片放到小猫面前,晴朗微微应声,冰蓝色的视线偶尔追随一下顾主移动的脚步。
“应该是附近野猫的孩子,它们有自己的窝,把它放回去吧,它妈妈会找它的。”
晴朗低着头,又摸了摸小猫的头顶,没有应答阿弥的命令,反倒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我们……可以养它吗?”
“不可以哦。”阿弥推开后门,转身看着他,温和认真地解释道,“因为有些客人对动物毛发过敏,而且有明文规定,餐饮场所不可以饲养宠物。”
她话音刚落,草丛里就传来野猫急切的叫声,填饱肚子的小猫也及时回应,扭过身子跳进旁边的菜园,不一会就消失了踪影。
看着小猫离开的方向,晴朗微妙地叹了口气,默默低下头。阳光攀上他的肩膀,把那颓丧和失望的姿态一点点放大。
冰雪一样的美人露出这种表情,很难不让人动容。
那种怅然若失的模样,让阿弥想起自己用言老师告白这回事来欺骗他的时候。
她站在后门口犹豫了片刻,忽然退回两步,对他说,“虽然不能带回家养,但鄞谷也经常喂它们,如果你喜欢猫,投喂这件事就交给你,时间一长,它们就会和你产生感情……”
“我并不是想和猫咪培养感情,而是想和你……”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在顾主诧异的眼神中,他懊恼地摸了摸后颈,垂着脑袋,声音低沉地继续道,“是秋野说的……和顾主一同饲养小动物,创造独有的美好回忆,也是增进情感的一种方式……”
阿弥不解,“你的意思是……你想主动和我增进感情?可你不是一直对我很冷淡,看起来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性子……要主动培养感情,应该是我主动才对吧……”
“但你想要培养感情的对象,并不是我。”他抬起头来,眼中充斥着失落和肯定。
这话说得阿弥的心情瞬间也变得乱糟糟的。
晴朗执着的劲头倒是和过去一样,失忆后对她的执念也是如出一辙,就是对身份仍然没有清晰的认知,怎么还和曾经的自己吃上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