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欣华毫不在意秦惠英气成什么样子,他现在只关心怀里的这些洋钱,他转头看向欣怡,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大声说道:“这坛子上还有泥巴,欣怡!你从哪里挖回来的,趁着现在天还没亮,快带我去看看还有没有了!说不定还能再挖一罐子出来呢!”
欣怡看到杜欣华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本能地有些害怕,身子微微往后缩了缩,不敢跟他一道去。
杜欣华可等不及了,他转身把一罐子洋钱藏进自己屋内,随后不由分说一手拿起一把铁锹,一手拉着欣怡就往外面走去。秦惠英怎么能放心欣怡被杜欣华拉着走,赶忙追了上去,一把拉住欣怡的手,冲着杜欣华小声呵斥:“杜欣华!你松手,欣怡由我拉着走!你别净想美事,得了一罐子洋钱还想得两罐子,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杜欣华一脸不情愿地松开欣怡的手,嘴里嘟囔着:“那可说不定,说不定真能再挖一罐子出来,你们娘俩快点!天都快亮了!”
在杜欣华的不停催促下,娘仨很快来到了李财主竹园墩子的田坎处。欣怡用手一指,说:“我就是在那里挖到的。”杜欣华借着月光凑到近前,只见那光滑的罐子痕迹还在,不禁感叹道:“哎呀!他妈的,这个地方我来来回回不知道走了多少趟!怎么就没想到这里藏着一罐子洋钱呢?竟然让你这个死丫头捡了个便宜!”
欣怡在心里暗暗回怼:“我捡了便宜又能怎样?还不是被你一块不剩地全部抢了去!真是厚颜无耻!你连自己亲伯腿上的伤都不顾了,一门心思只想着娶媳妇,这到底是什么人呀?”然而,这些话她只能在心里默默念叨,嘴上丝毫不敢吭声。
杜欣华立刻抄起铁锹,埋头苦干起来,一心想着再挖出一罐子洋钱。他双眼紧紧盯着地面,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嘴里还不时嘟囔着“肯定还有”。娘俩见状,不再理会杜欣华的疯狂举动,拎着篮子到旁边割了些羊草。割完羊草,她们便回到了家里。欣怡熟练地把羊草倒进羊圈,然后随着秦惠英进了屋。一进屋,秦惠英立刻在杜欣华的房间里翻箱倒柜地找那一罐子洋钱。此时,杜永仁说道:“惠英!别找了!随他去吧!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那个逆子想要娶媳妇,就让他娶好了!等他媳妇娶进门,咱们就跟他分家!不要和他一起生活!反正我们该尽的责任已经尽到了!以后是好是坏,由他去吧!管得严了,他恨我们!这次还差点要了我的老命!连他的亲叔叔也跟着遭了殃!”
只见杜永仁艰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双手紧紧抓住床边,额头上满是汗珠,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极为吃力。他伸手拿过杜永田给他做的拐杖,缓缓地撑着身体站了起来,咬着牙,一步一步地朝着杜欣华的房门口挪去。
秦惠英眼尖,看到杜永仁的举动,急忙放弃寻找洋钱罐子的举动,快步走到杜永仁身边,伸出双手搀扶住他,脸上满是担忧之色,急切地说道:“永仁!你怎么下地了?你的腿还没有完全消肿呢!你这样下来蹭着走,只会让腿更加肿胀!这都是丁医生交代过的,你忘了?”
杜永仁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透着焦急与无奈,说道:“我整天躺在床上,感觉人都快躺废了!现在正是农忙的时候,我怎么躺得住啊!指望杜欣华这个逆子,不知道要干到猴年马月!我虽然不能插秧耕田,但我可以去秧母子拔秧啊!等一下把我伤腿用塑料皮子包起来,这样在田里面滑动就轻松很多!”
秦惠英眉头紧皱,坚决地说道:“这绝对不行!你的骨头根本就没长好,在淤泥里面怎么能走得动!我坚决不同意!就算再忙,也不能让你冒这个险。要是等下活没干成,腿再受到二次伤害,那就太划不来了!再说了,我们家秧苗晚几天插完也没什么要紧的,难道秧苗插得晚就不结稻子了吗?”
这时,欣怡也跑了过来,一脸焦急地劝道:“是啊!阿伯!你不能逞强!你的腿得慢慢养,时间久了,还能扔掉拐杖。要是二次骨折了,估计你就得长期使用拐杖了!那天丁医生就是这么说的,让你千万不要遭受二次骨折!”
见娘俩死活不同意他下地干活,杜永仁只能作罢,随即说道:“既然你们不让我下地干活,那家里的家务活以及做饭这些活计就交给我吧!这样也能分担你们一点,不然我整天躺在床上,躺得头脑生疼,挺难受的!”杜永仁深知自己不能再这么无所事事下去了,想要为家里出份力。
见杜永仁执意想做点事情,秦惠英无奈地松了口:“那行吧!不过你一定要千万小心,不能摔倒了,能干的就干,不能干的就别勉强!知道吗?”她实在拗不过杜永仁,只能再三叮嘱他注意安全。
交待好杜永仁之后,秦惠英便让欣怡用小篮子挎着馒头,自己用秧篮一头放着鸭篮子,一头放着两个秧马和欣怡一起去秧亩拔秧,(秧马是皖西拔秧用的一种三条腿的板凳,也有四条腿的,板凳腿的下面固定着一块一头翘的长形木板,秧马放在水田里,翘得一头向着前方,方便拔秧的人坐在上面向前滑行,这样的话,拔秧的人就会很省力。)到了秧田边,秦惠英便把小鸭子们放入水田中,鸭子们欢快的游走嬉戏,母女俩坐在各自的秧马上,秦惠英开始耐心地教欣怡如何用力,只见她一边示范一边说道:“欣怡啊,拔秧全靠手指的力量,你看娘这样,手指要紧紧地抓住秧苗根部,然后用力往后提拉。”欣怡照着母亲的样子尝试着去拔秧苗,可她的手指根本没有力气,拔着拔着就不小心把秧苗拔断了。欣怡看着手里断掉的秧苗,心疼得眼眶泛红,“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娘!我真没用!连秧苗都拔不好!”
秦惠英见状,连忙安慰道:“欣怡不哭!这个秧母子晒硬了,秧苗确实有点难拔,不怪你,连娘拔起来都有点吃力,有时候也会有秧苗被娘拔断,这很正常。你还小,手指没力气,不要急,慢慢拔,拔着拔着手指有了力气自然就会好一点。”欣怡听了母亲的话,止住了哭声,继续耐心地拔秧。她费了好大劲,总算凑够了一小把秧。秦惠英又开始耐心地教她如何用稻草把秧苗捆起来,整个过程欣怡都学得认真仔细,牢记于心。拔起秧来有模有样,娘俩也开始有说有笑。
正在这时,在竹园墩子忙了一大早晨的杜欣华,汗出了不少,却什么都没捞到。他心里正一肚火气没处撒,刚好牵着牛扛着耙经过欣怡她们这里。当他看到欣怡拔了那么多断秧漂在水上,顿时火冒三丈,怒声喝道:“杜欣怡!你到底是怎么拔秧的?你是吃屎长大的吗?你知道一棵秧苗要长多少稻子吗?你一下给我拔断这么多!你是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