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小镇的深夜,秦舒窈住过的旅馆里一片喧闹。
秦姿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高援朝,声音在颤抖。
“我女儿呢?”
她望向高援朝身后,看着空荡荡的夜色,再次追问。
“我问你,我女儿呢!秦舒窈呢!你和她一起离开了机场,现在,为什么你一个人回来了?”
高援朝嘶声答道:“舒窈她……她……”
即使这一切都是秦舒窈的主意,可高援朝还是充满了愧疚。
如果不是他鬼使神差答应了她的要求,如果没有他一而再的帮助,秦舒窈不可能走那么远。
所以秦姿的质问让他没有辩驳的理由。
片刻,高援朝鞠躬。
“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对不起能让我女儿回来吗?你到底有什么居心?你为什么要把我女儿送进虎狼窝里!”
秦姿拍着桌子,失控怒吼。
“妈!这事儿不能怪人家!”
章甘岭上前替高援朝说好话。
“从当初小幺在我手里弄五十万开始,说明她就在谋划南疆这一趟,甚至高援朝才是受害者!”
高援朝是退伍军人,在战争中缺了一条腿,刚才章甘岭看到了,高援朝的断肢被假肢磨到鲜血淋漓。
“五十万五十万,你就记着你那五十万!”
秦姿将怒气发泄在儿子身上,吼道:“等小幺回来,我替她还你那五十万行不行?只要我女儿能回来,我给你一百万也好!”
“阿姿,别再骂孩子了!”
一直没说话的章羽堂终于开口。
“援朝要是真做贼心虚,就不会到处找我们了,他自己离开南疆一了百了,何必在这里吃苦挨骂?”
坐在父亲身边的章淮海连连点头。
“就是就是,我找到高援朝时,他正在给断肢涂药,那伤势……”
想起那血淋淋的场面,章淮海都觉得疼。
甚至他在想,如果是他受了这样的伤,十有八九是扛不住的。
了高援朝从头到尾一声疼都没有喊,他是条真汉子。
秦姿眼眶里含着泪。
“我找了女儿二十年,好不容易有下落了,可她却……”
说到这里,秦姿泣不成声。
“要是她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我就和她一起死在南疆!”
现在不是说死的时候,章羽堂心疼妻子,可他更想要找到女儿带她回家。
“你刚才说,是小幺让你来找我们的?”
章羽堂问道:“她让你捎什么话了?还是需要我们做什么?”
“她说让我来找你们,说你们是她最后的靠山。”
当即,高援朝将秦舒窈去九龙台救陈启澜的决定说了一遍,又将尤南画出来的路线图交给章羽堂。
众人一脸震惊。
“所以,就因为一个梦,她就……就奔波千里去冒险?这未免太儿戏了!”
二哥章长津目瞪口呆。
然而转念一想,他又觉得小妹的性格兴许是遗传了自家亲妈。
毕竟亲妈也是个想一出是一出的主儿,尤其在找女儿的事情上,她梦到哪里,就要去哪里找人,折腾了很多次。
“未必是儿戏!”
章羽堂在听到“九龙台”时,神色陡然变得凝重。
“昨晚敌军凶猛的火力就是从九龙台那边打过来的,以我的分析,接下来陈钊肯定要拔除这颗毒钉。”
“最好的方式莫过于派遣突击队里应外合,所以……”
他忽然站起身来下了楼,打了几个电话,几分钟后再回来,章羽堂的表情格外复杂。
“爸,什么情况?是组建突击队了吗?”
章淮海急声问道。
“对,组建突击队,队长不是别人,正是陈钊的儿子,陈启澜!”
章羽堂坐在椅子上,眉头微微皱起。
“九死一生的事儿,老陈怎么忍心把他唯一的孩子送上去呢!”
一旁的章家老三章金城指着自己大哥那条受伤的腿。
“我大哥这伤,不也是当初执行危险任务时被炸断的嘛,嗯,也是您亲自指定我大哥担任队长的。”
听到这话,章羽堂望向自己的大儿子,眼底带着愧疚,更多则是坚定。
“你们自打出生开始,就住在军区大院里,享受着最优质的资源,上学不要钱,参军的部队也是由你们自己挑。”
“不能光占便宜不奉献啊,且不说当时你大哥主动报了名,就算他不报名,我也会让他当这个排头兵!”
顿了顿,章羽堂又说道:“可陈家与咱们家不同,陈钊的妻子早年间去世,就留下陈启澜这么一根独苗苗。”
“所以就算陈钊对儿子有私心护着他,大家也能理解的。”
章甘岭却摇了摇头,点评陈启澜的选择时带着欣赏。
“没人能拦住陈启澜的,就像当初没人能拦住我一样,这是信仰,这是荣誉,是每一个军人都不会退缩半步的光荣旅程!”
他们穿上军装的那一刻开始,就做好了舍生取义的准备,哪怕再给一千一万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他们都会走上同一条路。
章羽堂拍了拍大儿子的肩膀,没说什么。
“老四,你干什么?”
三哥章金城看到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小弟正在匆匆收拾东西,他开口问道。
“干什么?当然是回部队了!”
章淮海整理着军装,说道:“我已经错过竞选突击队队长的机会了,不能连成为突击队队员的机会也错过!”
他起身往门口走,走了几步忽然回头看着自己的父母。
“噗通”一声,章淮海跪在了地上。
他重重磕了三个头,说道:“爸,妈,要是儿子牺牲了,你们也别难过,这是儿子该做的事!”
“大哥,二哥,三哥,以后赡养父母照顾小妹的责任就交给你们了,你们替我尽了那份孝!”
也不等父母说话,章淮海爬起来就往外走。
“淮海!”
章羽堂追上前几步大声喊道。
“爸,你别拦我,就像陈钊拦不住陈启澜一样!”
章淮海先一步开口,他神色坚定从容,再也不是那个小时候被哥哥们揍到哭鼻子的爱哭鬼了。
“我不拦你,作为你的父亲,我为你感到骄傲。”
章羽堂用欣慰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小儿子。
“上战场杀敌时要勇敢,但你也要记住,哪怕有万分之一活命的机会,也要抓住,知道吗?”
他替儿子系好风纪扣,整理好军装上的褶子,拍了拍章淮海的肩膀。
“去吧!好好打仗!或许如小幺期望的那般,你们守卫国家,我们守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