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昭嘟囔完就钻进被子里不出声了，单淞看着身下隆起的一团，总觉得这小孩现在怨念很重，仿佛是对他就这样直接点明的暗暗抗议。
单淞早就知道佟昭是个有主意的，但现在看来不止是有主意这么简单，他看这小孩的乖也就只在脸上，脑子里是一套接着一套。
单淞兀自深吸几口气，稍微平复一点之后，第一反应不是对佟昭主动的欣喜也不是气他的自作主张，而是对这小omega浓浓的担心。
他太信任自己了，即便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也会照做，连一句简单的问询都没有。
这种信任其实在刚见面选婚礼时就有了苗头，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也不问问单淞的情况，单淞说了他就认真去选了，一点实质性的好处都没捞到，就信了单淞的许诺，说试试也真的去深思熟虑，阐明心意，也不担心他是不是随口戏言。
当时单淞尚且还会笑这小孩的没戒心好忽悠，现在却终于在和佟昭的相处中感受到了回旋镖的伤害，开始后悔自己当初说什么他们有自己的节奏，纯属扯淡，这小孩不仅是说什么都信，执行力也是一流。
他是不介意感情快一点发展，但如今这么迅猛，他怕佟昭没想清楚以后没法后悔。
单淞用力捏了捏眉心，有些犯愁，还真是让他碰上了一回拿捏不了的尺度。
长呼了一口气，单淞目光重新定位到被子里的omega，轻轻戳了下：“昭昭，我们聊聊。”
佟昭没回声，没看错的话还蛄蛹了一小下。
居然、似乎是在……生闷气？这个时候居然还涨脾气了，单淞不知是该叹气还是该替这个小软柿子高兴一下。
就感觉自己好像是个养了只金贵但调皮的猫咪，家里收藏的珐琅彩大花瓶被打碎，大家名迹被故意踩上梅花印，锦缎绸绫被扯成供它玩闹的流苏穗子，明明是乱成一锅粥的情况，但他现在要关心的重点是怎么把躲进沙发底的小猫哄出来。
唯一不同的是，佟昭不调皮，相反是个乖巧到棘手的小“刺头”。
单淞眉间染上一点慎重，深思了一会儿，将表情调整到一个不至于吓到人但是适合谈话的态度，俯下身，将佟昭的圆脑袋像剥荔枝一样剥出来。
先叹了句：“怎么就这么听话？”
说罢也没等佟昭有什么反应，转过他的小脸，泄愤似的捏了两下：“我说让你准备你就准备，好好考虑了吗？”
佟昭撇着眼睛不看他，脸上被闷得带着一点潮红，被捏着脸颊声音有些含糊：“考虑了，我觉得可以。”
“那就再考虑考虑，只考虑你自己，不要想别的，你真的到愿意跟我结合的程度了吗？还是更愿意多相处一段时间试试？”单淞循循善诱，想引导他说出后面的那个答案。
但佟昭眼神很坚定，张嘴就想回他，被单淞捂嘴制止，语气有点严厉：“好好想！”
“……”行吧，你凶你说了算。
佟昭被强迫着凝神思考了一会儿，觉得应该能让这人满意了才转过视线：“想好了。”
单淞还是怀疑。
“……”根本不信嘛，他又不是小孩子，佟昭有点不服气：“真的想好了。”
闭了闭眼，明知道答案单淞还是怀揣着期望问了一句：“还是愿意？”
佟昭肯定地点点头。
单淞扶额，这小孩的生理课绝对没有好好上！
他控制着语气尽量耐心地讲：“临时标记的依赖和结合的依赖是不一样的，临时标记多次就已经很难祛除了，加上结合，你和跟我绑定也没什么两样了，这些都了解？”
单淞坚持要给他科普，佟昭也感受到了这人的用心良苦，小小地叹了口气：“……了解。”顿了顿又补充论据：“我初中生理课满分。”
单淞没话说了，垂头陷入了人性的纠结中。
佟昭眼珠缓慢地左右转了下，又煽动了几下睫毛，稀里糊涂被这人反反复复盘问一通，好像也没开始那么害羞了，单淞不是在逗他，也不是Alpha的恶劣本能作祟，只是单纯在为他担心。
只是有一个问题，这人好像对他是个好人这个事实很没信心似的，非要让自己对他警惕一点才放心，可是明明就很好啊，无论何时都考虑他的感受，尊重他的意见，绅士到自重逢以来，每次见面都严格控制着信息素，到现在为止他都没闻见过单淞信息素溢出过一点。
也因此佟昭确定自己的所有情绪都是真实的，因为这个人，而不是信息素影响造成的某种错觉。
再抬眼，单淞不知是不是还在想说服自己的方法，眉间锁得死紧。
但佟昭眼神却并没有流连在那里，他的目光顺着单淞硬挺的鼻梁到下颌线，又顺着筋骨分明的脖颈到刚刚被他解开两颗扣子隐隐露出一点胸肌轮廓的位置盯了许久。
单淞思考的太投入，按照往常这人的敏锐程度早就该发现佟昭的视线了，说不定还要故意调侃一句半句，等着看他害羞的样子，而且程度一直控制的很好，既满足了自己的恶趣味又不会让他太过于羞愤。
佟昭唇角勾了下，他想了想，将被子扒开一点，足够将自己的两条胳膊伸出，然后爬起来在单淞惊愕的视线扫过来的同时伸手圈住了他的脖颈。
佟昭其实不太习惯和人对视，在他的观念里，长时间对视这种行为是真诚的、私密的，是未经接触的精神亲吻。
眼睛往往能看清一个人的本质，对视就是在与对方交换自己的最真实最隐秘的情绪感受，但他总觉得单淞这双眼睛仿佛自带漩涡，不仅看不清单淞的真实情绪，看久了还容易被摄入其中。
可佟昭还是觉得他接下来想说的最好对视着才显得更有可信度一点，他看不清单淞没关系，只要单淞看清他的就可以了。
佟昭定了定神，抿抿唇，像宣誓婚礼誓词那时一样：“单淞，我愿意。”
单淞瞳孔一震，他看见佟昭漂亮的唇在他眼前一张一合。
“我考虑的很清楚，不是没来由的相信你，是因为你值得信任，你为我好我感受的到的。而且我也不是没考虑过自己，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我知道凭你的人品就算以后你不喜欢我了也肯定不会对我不好。”
“要是不好我就给你送我的戒指卖掉，够我花到下辈子了。”
佟昭说完还在他眼前晃了晃手上的戒指，想示意他怎么都不会亏。
就这么块小破石头就满足了？单淞看了面前的omega良久，叹了口气，伸手回应似的抱住他：“昭昭，你是恋爱脑吗？”
这人不是不上网的吗？之前连塑料夫夫都不知道，佟昭突然走神。
单淞又说：“戒指还是留着吧，生气了可以拿着砸核桃玩，单家有基金定期给你打钱，我多赚一点，争取够昭昭多挥霍几辈子。”
停顿许久，单淞突然扶着佟昭的腰将他拉近，手臂青筋凸起，握着他腰身的手掌丝毫没有要松开的迹象：“昭昭，我就再问最后一遍，真的想好了？”
“……”佟昭凑过去，就近亲了下单淞的耳侧，算是对休息室那个吻的礼尚往来，惹得腰又被捏紧了一点。
然后将头直接靠在单淞肩头，抱紧：“想好了，其实我也想过多相处一段时间，但只有标记之前是没有信息素影响的。”
佟昭说着瘪瘪嘴：“看你现在的样子，要是之后说，肯定更不信了。”
单淞懂他的意思了，若是标记后，很容易把短暂的生理依赖当作感情发展的变化，佟昭不想让他误会，所以他确实是很认真思考后才做出的这个决定。
小孩很清醒，多想的反而是他。
见他没有下一步动作，佟昭小声催促：“你不愿意吗？”
回应他的是单淞骤然翻身而起的动作，这回没有停顿直接压了下来。
佟昭感觉鼻尖瞬间被铺天盖地的血锈味道充满，兰花信息素不甘示弱，被熟悉的血锈信息素牢牢包裹，强势地交织、缠绵……
在沉沦间佟昭恍惚听见一道沙哑而满含欲望的声音对着他的耳朵念了一句：“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