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牛魔正独斗宗性、青松二人,见黄芪败了先锋官,勃然大怒,形随意移,倏忽间一拳击了过来,黄芪招架不及,却是朱雀避得快,金翅起处已翻过犀牛魔头顶,犀牛魔却不依不饶,紧随而上,转眼便攻了七八招,朱雀扶摇而上,越飞越高,犀牛魔每一击均差之毫厘。
宗性本欲援手,但见此二者所在之高度已非御剑能及,只能望而兴叹。
空中激斗正酣,地面局势却已逆转,九华弟子毕竟修为尚浅,法力难以维继,阵列的罡气盾在群牛的冲撞之下,终于坚持不住,陆续盾破,两军短兵相接,牛妖皮坚肉厚、力大无穷,攻势极其迅速猛烈,不少人根本来不及抵挡,就被撞倒在地,被牛蹄踩的面目全非、践作肉泥;阵后的卫所官兵虽组织起了防御阵型,但这些人没有法术根基,被牛群一次冲锋,便七零八落,十死九伤,根本不堪一击。
众修真弟子苦苦支撑,奈何妖多势众,官军斗志全无,先行溃散,继而兵败如山倒,虽然明海所向披靡,但独木难支,挽救不了当前的形势。
“小子,你只管逃吧,大王我恕不奉陪了,你们人族败局已定,便留你多活几日。”犀牛魔与朱雀渐追渐远,无奈之下,只好弃而舍之。
朱雀一飞冲天,云气越来越稀薄,黄芪有神游天外之感,听到犀牛魔之言,猛然醒悟:“我为什么要跑呢?不对,不是我要跑,是朱雀要飞这么高的。”
他向来将生死置之度外,又何惧这犀牛魔,忙叫道:“灵芝,宗老伯他们修复镇元剑,为的是降妖除魔,既然他们斗不过那魔头,剑在我手上,我们去斗一斗他。”
灵芝道:“宗老伯都不是他的对手,我们更赢不了他,我不想你有事。”
黄芪道:“我本来也活不长了,况且我们走了,宗老伯张行云他们怎么办?我们不能一走了之。”
灵芝往下望去,官军丢盔卸甲,如潮水般往道县溃退,地面上只有零星的战斗仍在苦苦支撑残局,虽看不清形貌,想来是宗性、明海诸人,她踟蹰片刻,细眉一蹙,道:“好,你不怕我也不怕。”
箫音突转,急转直下,朱雀凌天长啸,原处猛地倒转,如流星陨石,擦起耀目的火焰,朝犀牛魔坠去。
犀牛魔见他们追了上来,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激起全部法力,身子发散着一层白光气浪,冲天而起,叫道:“牛…派…气…功…波……。”
黄芪紧紧握住镇元剑,当此关头,他脑中一片空白,虽非本意,却无由的到了心无旁骛的境界,人剑合一,镇元剑奇光乍现,迸发出最强大的能量。
两团亮光迎空相撞,仿佛太阳在天上炸裂了一般,巨大的声响远传百里之外,强光将世间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有一刹那,时间似乎静止了。
无论是人还是妖,都一动不动,抬头望着天,白光消逝之中,一个庞大的身躯坠了下来,“嗵”在地上砸出一个丈余的深坑。
“是谁?”所有的人、妖都围了过去。
尘埃落定,群妖愕然失色,惊叫:“大王,是大王。”
犀牛魔坐起来,身子虽无大碍,但头上的角却断了两根,仅剩的右角也现出裂痕,隐隐作痛,不禁沮丧垂首,叹道:“牛派气功波,还是不如龟派的厉害。”
黄芪击败犀牛魔,剑气未减,人和剑都笼罩在一种奇光之中,此时不是他御剑,而是镇远剑御他,人即是剑,剑即是人。
妖军众先锋化作十数团红云咆哮围攻而来,黄芪持剑连击,不多时,众先锋身首异处,如秋叶般纷纷落地。
宗华大喜,叫道:“降妖除魔,取胜就在今日,诸位同道,勠力同心,杀……。”
九华众弟子齐道:“杀……。”
原本溃散之军,受此感召,纷纷掉转枪头,又冲了上来,妖军士气虽减,但勇气尚存,仍欲挽救局面,两军相争依然难分胜负。
黄芪从朱雀跳了下来,神剑所至,摧枯拉朽,群妖几无还手之力,触之非死即伤,成片成片的倒下,很快损失过半,犀牛魔再也无力支撑,情知败局已定,遂化作红云远遁,叫道:“待我拜师练成龟派气功,再来找你报仇。”
宗性道:“此魔为祸不浅,莫要走脱了他。”
刑名道:“龟派气功非同小可,他若练成,实非天下苍生之福。”
“灵芝!”黄芪唤道。
泪痕箫音律飘近,朱雀趋地而来,黄芪飞身而上,道:“我们去追。”
犀牛魔转眼已在数十里之外,朱雀展翅,虽然速度极快,毕竟已隔得远,渐追渐近,只怕要千里之遥才能赶的上,灵芝回望,已看不到戎马旗帜,道:“黄芪,追不上了。”
黄芪无法,道:“此魔果然厉害,受了重伤还能逃这么快。”
正要回转,突然远处飞来两团煞气,截住了犀牛魔的去路,定睛一瞧,原是叶欢和北妖侯。
“公子爷,北侯!你们来的正是时候,快快救我。”犀牛魔见是同族,以为是救兵,忙求援道。
北妖侯道:“大力犀牛魔,你与南侯狼狈为奸,挑动妖族人族纷争,杀生如麻,恶贯满盈;且仗着有南侯撑腰,不把妖后和公子放在眼里,如今落难方知低头,已经太迟了。”
犀牛魔听出话音不对,道:“原来你们不是来救我的,而是来杀我的,想不到你们竟与人族勾结,同流合污。”
叶欢叹道:“凡我族类,怎忍相残。犀牛魔,虽然你为恶多端,死有余辜,不过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将这鼻环戴上,从此隐居妖界,不出人间一步,我便饶你性命。”言罢,从腰间摸出一只白晃晃的钢环。
犀牛魔叉着腰大笑起来,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乃名门之后,自出娘胎以来,不服天不服地,三界中谁不知我是铁铮铮的一条汉子,怎能由你牵着鼻子,俯首做狗?”
北妖侯道:“你真的不肯投靠公子和妖后?”
犀牛魔怒道:“本大王只知有南侯,其它的闲杂狗屁都没放在眼里。”
说完现出真身,撒蹄狂奔,妄图用残损的尖角冲出一条路来。
黄芪见犀高五丈,北妖侯在其阴影笼罩之下显得十分弱小,道:“此魔果然凶悍,被镇元剑所伤,竟然还能作困兽之斗。”
眼看那角已经抵近,突然北妖侯大吼一声,也现出真身,黄芪看去,惊得目瞪口呆,原是一只六丈多高的巨熊,徒手扭住了牛头,犀牛魔寸步难移,二妖相持角力,不多时北妖侯往下一掼,犀牛魔如泰山崩坍,掉落在地,将树木岩石撞倒了一片。
北妖侯稳稳跳下,拽住牛尾,犀牛魔垂死挣扎,一个反扑压了过来,二妖扭打翻滚,震得地动山摇。
“灵芝,黄芪,你们骑的可是神鸟朱雀?”叶欢飞将过来,笑道。
黄芪点点头,叶欢道:“百闻不如一见,天地四灵果然非同一般,要降南侯,正需此物。”
灵芝问道:“叶欢,你和北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叶欢道:“我与北侯在道县城外观战多时了,见犀牛魔要逃,所以就先行一步,在这里截住他,以免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黄芪道:“原来如此,北侯他不会有事吧?我下去帮他。”
叶欢摆摆手,道:“大力犀牛魔法力虽不在北侯之下,不过他现在受了重伤,又断了法宝犀角,不足为虑。”
正言语间,地面传来一声痛吼,黄芪看去,只见犀牛魔扑在地上一动不动,脖子上插着自己的牛角,原来是被北妖侯折断捅进去的。
叶欢叹道:“可惜了,心术不正,空有铁骨武勇何用?”一掌击去,打出一团烈火,瞬间便将犀牛魔烧将起来。
终于除掉了如此凶悍之妖魔,黄芪舒了口气。
北妖侯又变作人身御空而上,叶欢道:“北侯有劳了。”
北妖侯道:“以逸待劳,未免胜之不武。杀了犀牛魔还不足以撼动南侯根基,他的麾下尚有吞天蛤蟆精、百变孔雀王、魑魅军,都是难以应付的对手。”
叶欢摇摇头,笑道:“我倒以为这些都不足为惧,妖国之中,除了南侯,我只怕一个。”
“是谁?”北妖侯问道。
“右护法黑麂。”叶欢淡淡道,“此妖有运筹帷幄之能,心智法术俱属一流,实是治国安邦的奇才,当年南侯能在岭南立国,多有他的功劳,姨母多次招揽,他却对南侯忠心耿耿,不为所动。”
黄芪听他们说起黑麂,想起犀牛魔之言,心下十分担忧。
北妖侯深以为然,道:“不错,黑麂独闯皇宫,计杀国师均天,在人族地界来去自如,妖族之中,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叶欢道:“他的厉害之处远不止于此,我最佩服的是‘不食人令’,化敌而为己用,让人力为妖国生产,从而使得国力大增,短短数年便有了问鼎天下的实力。”
黄芪点点头,若不是这个“不食人令”,爹爹和百家寨的乡亲早就成了群妖的盘中餐了,他们能苟活至今,亏的是黑麂的功劳。
“只是可惜,纵然他再忠心耿耿,终归落得个岳武穆的下场。”北妖侯惋惜道。
叶欢道:“南侯自毁长城,看来连天都不帮他了,黑麂失势,不食人令便成为一张废纸,不等我们大军到,妖国之中的人族为求自保,必然举事,内忧外患,妖国气数已尽了。”
“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救黑麂?”黄芪问道。
叶欢北妖侯相视不言,黑麂的存在对他们而言是个巨大的威胁,纵然有法子,他们也不想他活着。
黄芪忧心忡忡,道:“我……我还有事,先回去了,告辞。”向灵芝示意。
叶欢忙道:“灵姑娘,你。”停顿片刻,声音不觉弱了几分,道:“如今人、妖两族相与攻伐,以你的身份留在人族太过凶险,不如随我留下。”
灵芝道:“你不用担心,没人知道我的身份,况且有黄芪在,我不会有事的。”言罢吹起泪痕箫,驾驭朱雀归去。
叶欢微微一笑,北妖侯叹了一声,道:“公子,我们也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