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醒过来,甄怀仁没有如同以往一般乱拱,也没有立刻走人,而是看着房顶发愣。本来甄怀仁以为蒋婳秀昨晚会让自己下不来台,可对方回来只是借口累了,除了再没有出房门外,什么都没有做,甚至昨夜她也尽了妻子的义务。这也许就是哀莫大于心死吧。
恍惚中身旁的蒋婳秀有了动静,甄怀仁这才装作刚醒,坐起身。不出所料,蒋婳秀又‘安详入眠’了。甄怀仁走下床,开始穿衣服。他已经旷课太久了,弄得杨校长昨天没搭理他,哪怕对方来参加的是他的婚礼。
走出房间,楼下传来了母亲和父亲的说话声“早。”
“多睡会吧。”甄母俨然一副儿子受了委屈的模样。大家都长着眼,儿媳妇昨天全程都没有笑容。到了现在,也没有敬茶问安的意思。甄母哪里看不出这门亲事的前景。
“不了。”甄怀仁却根本不懂这里边的说道,根本就不明白新娘子一早要起来给公婆敬茶问安,更不要提什么做早饭侍奉公婆等等的“今天我上学,婳秀昨天也累到了,就让她多睡会吧。”
甄北伐一听,站了起来“我部里也要开会,先走了。”
甄母这次没有对甄北伐的举动说什么“那路上慢点。”
甄北伐点点头,直接走了出去。甄怀仁走下楼正想着搭顺风车,却被甄母喊住,低声问“你和琴书闹别扭了?”东边不亮西边亮。甄母已经对蒋婳秀失望了,转而将希望放到了侄女身上。
“没有。”甄怀仁哭笑不得的说“这不给您儿媳妇腾地方了吗!”
“没有就好。”甄母却没有笑“我看回门之后,就让琴书回来住吧。”说着坐到沙发上。
“回门?”甄怀仁一来真不懂,二来不知道怎么拒绝甄母的决定“什么叫回门?”
甄母瞪了一眼甄怀仁“明天带着你媳妇回娘家,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诚心气我?”
甄怀仁大呼冤枉“您儿子我自小就住在学校,老家的规矩我哪懂。”
甄母一听,觉得有道理“要不你今天问问你媳妇,看看她们这有没有这个规矩。可不要出了洋相,被人家看扁。”
甄怀仁从老太太左一句‘你媳妇’,右一句‘你媳妇’,已经听出不对“母亲,婳秀是学的洋学,倘若有什么做的不周到的,您说给我,我让她改……”
“指望你?哼。”甄母冷哼一句,却又叹口气“算了,都成亲了,只要你们过得好,就行了。你走吧,别迟到了。”
显然甄母的成见已经形成,根本不是甄怀仁说几句好话就能糊弄过去的。况且真要那么容易,之前那么多年,甄怀仁早就说了。
甄怀仁苦笑“不管她是谁的女儿,侄女,如今都是您得儿媳妇。您有什么不满意,说给儿子。她只是不习惯而已,心不坏的。”
人是很奇怪的生物,自从决定对蒋婳秀放手,甄怀仁的心态就变了。不再对蒋婳秀吹毛求疵,肆意羞辱,反而愿意维护蒋婳秀的形象“您儿子我就是一个混混儿,能娶到她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那你就好好享福吧。”甄母一听,甄怀仁非但没有站在自己一边,反而浪费了自己的好意,顿时火冒三丈,站起身上楼了。
甄怀仁无可奈何,直到楼上传来关门声,这才走出家门,看来他今天又要旷课了。
任雄被派去保护自己的命根子,甄北伐又已经走了。他只能自己开车准备去问问景兰到底有没有‘回门’这个规矩。
“……据悉本次市政厅推出的减税政策……”窗外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据说就是为卢秋漪代班的冯道静。甄怀仁对于此人和郑英晨的关系也挠头,除了帮着隐瞒,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真没看出来,郑英晨的魅力那么大。明明卢秋漪已经停止了撺掇,冯道静却自己顺着卢秋漪的道走了下去。
路过后二十四景售楼部的时候,发生了堵车。看得出,首都市政厅的减税政策对房地产的刺激作用明显。哪怕真实行也要下个月了。
“这么多的水泥和钢筋足够盖起一整幢楼,可是按照他拿过来的设计图,这些最多只够盖到十层。”秦康德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了赵怡安“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赔本赚吆喝,很常见的。”赵怡安接过来看了看“就算这样,他赚的也足够几辈子花的了。”
“我的意思是,一处两处这样也就算了,可他要二十四处第一幢楼全部如此。我算过,就算房价涨到三千,也收不回成本。”秦康德感觉无趣。
“又亏不到你的头上。”赵怡安依旧风淡云轻。
“是啊。”秦康德恼了“亲男人是石油大亨,野男人更了不得,委员长的侄女婿。”说着起身要走。
“好了好了。”赵怡安无奈的说“你啊,就是怕吃亏。他这是为公司月底在东京上市做准备。日本人精打细算,如果房子质量不好,怎么会买股票?确实是二十四处都会如此,可也只有二十四幢如此建设。”说着拿出烟点上。
“不会出人命吧?”秦康德却又担心的问。她听出赵怡安的潜台词。二十四处每处只有一幢楼是高质量的,可按照规划,每处是至少建设六幢高层大楼的。
“问你的野男人去。”赵怡安抓住机会反击。
秦康德白了一眼“那个死鬼,一见面就知道乱拱。”
赵怡安哭笑不得“去去去,别在这脏了我的耳朵。”
正说着,电话响起,赵怡安拿起话筒“我是赵怡安,扈忱?怎么了?”
秦康德撇撇嘴,拿过赵怡安桌上的水果糖吃了一块。
“嗯?拍画报?”赵怡安皱皱眉头“他们是哪的?嗯,这些人都是什么人,我不说你也该明白,我是不建议你去的。对,嗯。好的。”挂了电话,赵怡安一边拨号一边说“搞不懂向家人。她以前的丈夫就是做这行的,拍画报。”
“拍到床上吧。”秦康德在上海见多了“你发给谁?”
“立文,我是赵怡安,嗯,有个叫《明星周刊》的你知道吗?对,我小姑子,那边一个摄影师找到她想让她拍画报封面。行,我等你消息。”赵怡安挂了电话。
“你不是以后不管他们家的事了吗?”秦康康暗戳戳的挖坑。
“我愿意。”赵怡安根本不在乎“你又不是我野男人。”
秦康德被噎的灵魂出窍,逗得赵怡安大笑。
“怎么了?”装扮精致的离离走进来好奇的询问。
“呦,今天回来够早的。”秦康德终于找到了宣泄口,立刻先发制人。有一个舍得花钱的野男人什么体验?就是离离这样的,恨不得长在那些商场里“您那院子有多少地装东西啊?”
离离不以为意,坐到了沙发上“快来,快来,我买了法国最新的香水。好姐妹,一人一套。”
秦康德有些无语,却起身走了过去。她同样不缺钱,可实在没兴趣整天泡在商场里。但是她也是女人,对于这些东西的抵抗力同样不高。
别说她了,就连赵怡安也起身走了过去“你不会把人家店铺包圆了吧?”
“哪有。”离离摆摆手“我又不卖东西,不过是让人家替咱们专门进的。”
赵怡安和秦康德已经习惯了离离的粗线条,坐到了离离身旁开始试用。
“这东西对孕妇没事吧?”赵怡安随口一问。
离离一愣“哎呀,我忘了。”赶紧拿起包装看了起来。郑若兰自从确认怀孕,那就是家中的女皇。倘若真的有半点差错,甄怀仁非得吃了她,突然她感觉有些反胃,起身跑向洗手间。
“不会吧?”秦康德看着离离的背影“这么大岁数了。”
“别说了。”赵怡安也一下子没了兴趣。这要是真的,她们就太丢脸了。输给郑若兰是非战之罪,可输给离离,就太……
“我不服。”一名海军上校质问“这算什么?有本事当面锣对面鼓啊。见面就用大炮轰,行,你们不攻,我反攻,你们还轰。根本胜之不武。还有,配属给我们的只有一个战车中队,而红方有两个。同样的,水上飞机中队,我们有七架;红方有三十一架……”
从昨天开始,即将扩编的税警总队开始了大比武。昨天是炮兵部队的比武。而今天则是以中国遭到外国势力突然袭击为背景,组织“红”、“蓝”两军的防御和战役战略总学习。由已经升任海军陆战司令部司令的林秉周率领从第一陆战独立旅抽调的一个营担任‘蓝方’,与由税警总队一个大队组成的‘红方’进行对抗。
本来开始的气氛很好,毕竟虽然兵种不一样,可大家都是一家人。为此即将出任海军部次长的林素国还带着电雷学校的一些人特意赶来为林秉周打气。
可结果很打脸,林秉周精心挑选的这个营,从始至终连税警总队的边都没有摸到,就已经被裁判组判定全军覆没。
会议室尽管坐满了一众军官,甚至陈鲲昨晚从甄家出来就特意赶来了,此刻房间里却一片沉寂。廖肯点着烟闷着头,他也憋着一肚子气。原本大家说好了,给新朋友一个面子,最好打平,实在不行,让对方小败就好。可是有人出了幺蛾子。
果然看众人都没有回应,如今荣升全总队最让人讨厌头名的方仲能开口了“薛旅长,这就是现代战争。不要忘记,决定战争的胜负的因素除了数量上的优劣,还有指挥员和军队的作战艺术。”
廖肯翻了个白眼“这话听着,倒真有些‘红方’的味道。”
众人神情古怪,廖肯这话说的简直明晃晃的指责方仲能的立场问题。毕竟只有cp才会因为装备劣势,一再强调人的因素。这一点不但在座诸位知道,就是稍微懂点军事的也听过。而张道宏等税警总团老人自然听得更清楚,廖肯哪里是怀疑,根本就差当面说开了。
新任第一陆战旅旅长薛崖舟看了眼默不吭声的林素国还有林秉周,立刻选择了闭嘴看戏。他们算是新加入的,目前风向不明,暂时不掺和。再说了,有林素国在,也不会让他们吃亏的。
“张参谋长。”陈鲲笑着问张道宏“总队仓库是不是还封存着十二门七五步兵炮?”
“是。”张道宏立刻明白了陈鲲的意思,有些可惜,却立刻回答“刚刚从日本的货轮上卸下来的。”
“海军陆战旅的装备需要加强。”陈鲲看向老狐狸林素国。
“思想也要跟上形势。”林素国不动声色的回了一声。
薛崖舟眼前一亮,他没想到自己打了败仗,还有意外之喜。至于什么思想跟上形势,那都是套话。思想嘛,看不见摸不着,跟没跟上,还不是他自己说了算。
“原本我打算会后单独向陈处长汇报的,如今正好借着机会提出来。”林秉周也开口“我们司令部的组建即将完成,可是陈处长到现在也没给我们派来政工干部啊。部队情绪很大,大家对这方面的需求是嗷嗷待哺。”
廖肯等人对林素国,林秉周玩双簧有些无语。更无语的是林秉周据说还是个文化人,可说出来的话,太通俗了。不过大家都没有任何不满,毕竟这意味着,陆战队司令部真正加入了tYL,也算正式成了自己人。
“我又不是奶孩子的。”陈鲲笑骂一句,众人凑趣的笑了起来。没有人再提刚刚的对峙,这让正准备为众人普及现代战争理论的方仲能感觉到了一拳打在空气中。有些无趣的坐了下来。
“你们的总队,军事要提高,思想也要下功夫。”陈鲲等众人嘀咕了一阵后才说“这次对抗演练很好。有句老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一直在国内打,对于外边的战法接触的不多,打输了一点不丢人。关键是要明白,为什么输。”说着陈鲲看向另一边税警总队的众人“打赢了也不要骄傲。因为未来我们要面对的是比演习中装备更加精良的敌人。我们要考虑到失去制空权的情况下如何作战,失去炮火优势的情况下如何作战,失去装备优势的情况下如何作战。”
“处里印发的《班排步兵战术手册》我们已经下发到了每个步兵班。”张道宏立刻说明“每天晚上由政训处的同志在扫盲班中当作课本学习。”
所谓的《班排步兵战术手册》,就是甄怀仁从西安带回来的三三战术的新名字。一回来就让齐焌下发了。至于扫盲班则是甄怀仁请教了闫苍白等人具体的细节后,和陈鲲,齐焌又改头换面后在税警总队推广。用甄怀仁的话说“我们要让手里的兵知道为什么而生,为什么而死。”为此他对李树卫下了死命令,所有政训处的干事必须要向驻点分队的军官战士详细说明总队的每一条规定的原因。
这在方仲能看来,纯属吃饱了撑的自寻烦恼。事实上也确实是,很多学了些文化的战士知道了天有多高,地有多广后,想法也就多了。可甄怀仁又不是执行者,对此根本不在乎。还是那句话,大浪淘沙,愿意留下就听命行事,不愿意就滚。
“很好。”陈鲲不置可否,事实上,他也对甄怀仁让士兵知道太多道理的打算有些保留。奈何甄怀仁坚持,好在因为挤占了空余时间,驻地周围的治安好了不少,陈鲲也就不吭声了“军人嘛,有火气很正常,大家只要出于公心,有什么不能说的。”此刻他才颠三倒四的又把话题拉回了正题“正好为三天后和交辎学校的演习积累经验啊。”
一直看戏的廖耀湘立刻看了眼彭可定。自打知道了交辎学校要组建全军第一支机械化部队,他们就开始了上下活动。这次税警总队和交辎学校战车队的对抗演练就是他们的成果。一切都靠实力说话。如果这次对抗演练,交辎学校输了,未来在争夺那支机械化部队指挥权的斗争中,税警总队就会获得先手。杜聿明?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