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简单,我想试试,让德国再佘给我们一亿马克……”送走布凯斯特后,孔令侃迫不及待的追问甄怀仁。毕竟之前甄怀仁只是告诉他,让他帮忙寻找靠谱的机械制造商改装那十七辆战车,如今却引出了这么大一堆采购。虽说这些都是采购给税警总队的,按计划也是由总税务司署和盐务署来出资,不同于那一亿马克的军购合约。这些采购是可以绕开军事委员会,由相对独立的两署自己拍板,只要报备财政部就行。可毕竟购买的是军事器械,装备的又是税警总队,很遭人恨的。别的不说,三姨夫那就那么容易过关?之前二舅可比你一个没过门的侄女婿要亲啊,结果还不是灰溜溜的被赶出国。
“有办法赖账?”孔令侃根本不等甄怀仁解释,就满眼星星的看着对方。不是他没有脑子,而是甄怀仁在他眼里成功树立了一面‘职业骗子’的大旗。骗日本人,保守估计几千万英镑是有的;骗婚蒋婳秀,听说表嫂已经怀孕了,是不是早了点?一桩桩一件件,真金白银,卡车,拖拉机,挖掘机,全都摆在眼前。别人说的他不在乎,不会轻信,可是甄怀仁说的,他会认真对待“一个亿是不是太少了?”
“……”甄怀仁张着嘴,看着紧盯自己的孔令侃,半天说不出话。
“说啊。”孔令侃说着递给甄怀仁一支雪茄“咱俩还有什么可瞒的。”不得不说,自从被甄怀仁胁迫做了不可说之事后,孔令侃放开了很多,也成长了很多。
“都说了试一试,具体怎么做我还没想好。”甄怀仁骗了这么多人,也有了些心得,假话不能说太多“也没想着赖账。”
“不赖账?”孔令侃有些失望,不赖账有什么赚头?
“赚回扣怎么样?”甄怀仁立刻发现了对方消极的态度“一亿马克,按市场行情五个点就是五百万。”
“那才多点?”甄怀仁不说还好,一说,孔令侃更加失望。没办法,五百万马克听起来不少,可是按照几个月前英国政府出台的强制规定,一英镑等于十马克,也不过才五十万英镑。已经被甄怀仁动辄数千万英镑吊起来胃口的孔令侃,真心看不上这点东西“况且咱们和德国是进行的以物易物贸易,金额不过只是一个数字。”
“还记得我上次说炸金陵兵工厂的事嘛?”甄怀仁的大脑又开始了疯狂运转,为了增加吸引力,不得不新瓶装旧酒。
“炸了金陵兵工厂还有汉阳,珙县四川的,广东的,多着呢。再说了,那地方也就生产些机枪,迫击炮,炸了就能多买武器?”孔令侃已经有些免疫了,没有如同上次一般手足无措。
“我说的是改制。”甄怀仁不动声色的回答,心里却提高了警惕。他上次不过是戏言,为的是引出囤积铜矿石,炮钢,没想到孔令侃还真的详细研究了金陵兵工厂,听这意思,还不止金陵兵工厂。如今看来,自己这位未来小舅子也在成长“德国人需要我们的钨矿,锑矿。如今广东,江西都在政府手里。我们不动那些政府手里的大矿,我们把那些私人小矿全都兼并,就跟合并上海的那些私人银行类似。然后咱们把它们都合并到一个公司或者集团名下。这样打包上市。”
孔令侃眼前一亮“炒股票?”继而又摇头“上海的股市都让人玩烂了,再说大家都买房子了,谁还买股票?”
“日本人。”甄怀仁不假思索的说了出来,却立刻摇头“不行,那帮子土行孙没有这么多钱。”否则亚细亚怎么在日本股市利益最大化?
“美国人有啊。”孔令侃抓耳挠腮的说“美国人趁钱啊。”
“不行。”甄怀仁还打算以后想办法从美国捞援助呢,如果把名声坏了,就得不偿失了。话说克极走了一个多月了,也没有一点消息传来,不会是跑了吧?
“英国人?”孔令侃不得不转换目标“他们那么多殖民地……”
“法国人。”甄怀仁此刻暂时放下芥蒂,在和孔令侃的互动中,竟然慢慢有了思路“对,我们去巴黎上市。”英国不是不可以,只是因为有李灯灰的事,甄怀仁总感觉可以和沙逊深入再合作。自然不愿意把自己的后路交到英国人手里。在他想来,法国可是欧洲陆军第一强国,未来的五大……之一,应该可以保住这些矿的安全。哪怕日本人占领了江西,广东,因为这家矿业公司的所属,他们依旧有源源不断的资金收益。
“法国?行。”孔令侃没有任何意见,只要有钱赚就行“怎么做?我让人协助你。”
“行。”甄怀仁敷衍一句,上一次孔令侃可是当了甩手掌柜子“对了,陈干事怎么样了?”
“钱给了,人还没消息。”孔令侃咒骂一句“真他妈的不地道。”
“那你别给我安排个生瓜蛋子。”甄怀仁又绕了回来“不过这事咱俩还是别出面。”
“还用假名?”孔令侃举一反三。
“这恐怕有些难,外国比咱们麻烦,还要留存股东信息。”甄怀仁提议“你有没有信得过的人,我打算让我嫂子帮我……”
“我还没说呢。”孔令侃一听,笑了起来“这才几天,我怎么就听说那位表嫂有了?愿赌服输,这个秘书我做定了。”
“哪跟哪。”甄怀仁哭笑不得“我说的是我表嫂郑若兰,第三电台副台长。”却没有说那个赌约。大家都是老相识,胜负已分,有些就不用说的太直白了。
“你表嫂?”孔令侃审视甄怀仁,伸出大拇指“高。”
“你眼里边我是不是那东西长在鼻子上?”甄怀仁知道越抹越黑,甚至后悔自己画蛇添足,如今只能轻描淡写的说“那是亲的。”
孔令侃闻言,一时之间竟然真的怀疑自己想左了。人啊,哪怕再无耻下流卑贱,也总得要些脸,懂得敬畏。蒋婳秀那些人说到底不过是一根绳,一副梯子而已,可是对于真正的自己人,还是得有分寸“不过是玩笑,我错了不成吗?”显然他低估了一只地狱漏网鬼的无耻下流卑贱“上市之后呢?等开矿收益?”
“怎么会。”甄怀仁收敛心神,他也是有个模糊概念,打算到此为止后,回去和齐焌详细细化。如今为了引开孔令侃注意力不得不顺着孔令侃的思路继续说“用股票抵押给德国人,只要咱们的股价高,那么贷出来的钱就多。钱多了,采购就多,采购多了,回扣就多。”
“再多,多会能有一个亿?”孔令侃又问。
“等到时候多‘发现’几个大的矿场就行了。”甄怀仁看孔令侃又有些往回缩,不由得只能又倒一些。
“开玩笑。”孔令侃没有明白意思“那些发矿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发现?”
“难道德国人会派一大堆人去矿场天天守着?”甄怀仁有时候自己都佩服自己,平时让他想一个坏主意,打破头都想不出来。可到了关键时候,各种坏水就不停地冒“况且欧洲距离咱们十万八千里,消息根本不通畅。二十多年前南洋橡胶股的手段咱们也不是不能学。”甄怀仁自然没有亲历,可是曾经的甄家励志四青年差点因此跳河。故而自打甄怀仁一出生,就天天听父辈告诫“做人不能贪心。”只是这年月,不贪心的话,恐怕连狗都不屑于多看自己一眼。
“就这么干。”孔令侃双手一拍“蚊子腿也是肉。正好咱们没钱买炮钢和铜矿,就从里边出。”这样他就相当于空手套白狼,等和日本人打起来,这些就是十倍,十几倍的利润。
“那行。”甄怀仁立刻说“咱俩继续分工。你负责整合矿场,我负责公司上市……你套我话。”
“你着相了。”孔令侃哪还有刚刚的急不可待,说着喝口茶“是你心里先有鬼。”
甄怀仁耸耸肩“彼此彼此。我活着的时候,相信你不会乱来,可我怕我死了,你会乱来。”
孔令侃没好气的说“那就好好活着,一起发财。”
“我告诉你一件事。”甄怀仁突然笑着说“如果我死了,死在你前边,你会给我陪葬,不只是你,你们家,还有我认为的一切有必要,没有必要的人,都得陪葬。”
孔令侃看着甄怀仁“你这个疯子。”
“随你怎么说,我摊牌,只要我死了,就会拉着所有人陪葬,不管到底是谁做的。所有曾经和我有过见不得人勾当的人,或者我知道谁有过见不得人勾当的,还有那些和我有仇的,有怨的,都会在其中。”甄怀仁拍拍孔令侃的肩膀“所以你要天天祈祷我长命百岁,发大财。否则日本人会把你当生鱼片吃了。”
这是甄怀仁从广播里的‘核捆绑’战略提炼出来的办法。原本他是不准备拿出来的,可是孔令侃成长的太快了,快到让他产生了危机感。他必须亮出一张底牌,给对方提醒一下。不过也因此,郑若兰不能留在国内了,不止她,霍正君,陈丽华,安占江也不能留下来了。至于卢秋漪……他还要再想想,这个疯丫头。
孔令侃的心情顿时变得糟糕透顶,以至于之后的午餐草草了事后就自己上楼了。
“我去休息了。”张贻如不知道孔令侃和甄怀仁在办公室到底怎么了,可是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起身跟了上去。
餐厅只留下了甄怀仁和胡琪英。
“你想好了?”甄怀仁放下酒杯,再次恢复了上次的嘴脸“我下午有空,正好这里有房间。”
胡琪英冷着脸起身“我走了。”
“你还有打车的钱?”甄怀仁轻蔑的问了一句。事实上,二十四景的这次崩盘害了不少人。所谓的美国银行家族也在这次突如其来的灾难中元气大伤。而据甄怀仁所知,有段时间没见的胡琪英已经搬出了她租住很久的中央饭店。
胡琪英身子一顿,看向二楼栏杆旁的张贻如。对方依旧面带微笑,转身进了卧室,没有要参与的意思“你能帮我家?”
“不能。”甄怀仁笑着做了个特殊手势,胡琪英白了一眼,转身就走。
“我不就随口一说嘛,怎么就生气了。”胡东霞赶紧拉住庞文浩“我错了,错了还不成嘛。”
“我不管你怎么想的。”庞文浩冷着脸“我庞文浩也是个男人,是个带把的。我确实和甄怀仁不对付,可是我不会为了对付他,和日本人合作。这不关什么下得去手,下不去手。因为我是中国人,因为我想死了以后祖宗还能认我。”说着甩开胡东霞走出了卧室,开始收拾东西。
“爷们。”胡东霞追了出来,再次抱住庞文浩“你不要我了?我再也不敢了。都听你的,我一会就带人弄死那个小鼻子。”
“你他妈的。”庞文浩扬手要打,可是胡东霞虽然吓得闭住眼,却依旧没有松手。这让他有些下不去手“有没有脑子,你他妈的看没看过《孙子兵法》?”
“没有啊。”胡东霞偷眼看庞文浩“我就看《房中术》了,想着怎么伺候爷们了。”说着搂住庞文浩一阵输出“你教我呀,现在就教……我的阿廖沙。”
“反间计?”下课后,胡同学疲惫的问庞老师“咋反?给钱?给女人……哎呦……”正说着,就挨了一巴掌。
“首先要弄清楚日本人是怎么发现你的。”庞文浩伸手拿过烟,胡东霞赶紧拿过打火机,却按了几次,都没有打着“我没劲了,你帮帮我啊。”
庞文浩哭笑不得的压着胡东霞的嫩手按着打火机,点着烟“摸清楚了这一点,才能够有针对的考虑怎么反制。”
“怎么摸?”胡东霞故意胡搅蛮缠,结果又是一巴掌“好好好,然后呢?”
“我想把老谭拉进来。”庞文浩轻拍胡东霞“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女人受委屈。”
胡东霞这次没有吭声搂紧了庞文浩“我信你。”
“我手下的都是一群饭桶加怕死鬼,唯一有点用的又是cp叛徒。”庞文浩郁闷的解释一句“老谭不一样,他经验丰富。按你给我说的,他有脑子,做事果断,我需要这样的人帮我。”事实上,胡东霞和庞文浩在一起根本没有通知过谭忠恕。一来确实尴尬,二来庞文浩拉不下脸。不过据庞文浩打听来的消息,老谭似乎也全没放在心上,该吃吃,该喝喝,反而更高兴了。胡东霞果然是被硬塞给对方的。
“知道了。”胡东霞翻了个白眼“我去给他说。不过他要是迈出这一步,甄怀仁那里可就不好交代了。”
“我出面把他要过来。”庞文浩自信满满的说“告诉他,做好了,一年内,我现在的位置就是他的。”
“那我呢?”胡东霞没好气的说“工作的事你用我,工作之外你还用我。难道就让我光跑腿?”
庞文浩亲亲对方“你不是说甄怀仁有个安占江,可以当他的家吗?你就是我的安占江。”
胡东霞一听,矜持的撇了眼庞文浩“呦,你这意思,是不是我晚上还要叫一声甄处长啊?”
庞文浩掐灭烟,翻身压住胡东霞“天已经黑了,我的安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