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醒过来,蔡文娜已经不见踪影,甄怀仁简单梳洗后走出房间,就听到了楼下的说话声。
“醒了?”蔡文娜笑着起身“下来吃饭。”
甄怀仁看看同样起身的卢酩清,这个角度,赶紧送走。
“眼看都十月了,你亲戚该来了吧?”甄怀仁来到餐厅,坐下来头一句话,就火药味十足。
卢酩清没处躲只好硬着头皮说“你放心,我过两天就走。”
蔡文娜盛了粥端给甄怀仁“走什么,听他胡说。你走了,谁跟我作伴?”
“作伴?”甄怀仁没好气的说“可以啊,易正伦不仗义,我不会学他。”
不等卢酩清松口气,就听甄怀仁语带不善的说“不过你是要杨将军养你,还是我养你?”
蔡文娜不等卢酩清开口立刻翻了脸,伸手将甄怀仁夹住油条的筷子打开“滚。”说着还不解气的张牙舞爪的抓向甄怀仁。
甄怀仁不过是因为昨天智力完全被维克多碾压,心里不痛快,所以借题发挥。如今才记起自己说了什么,赶紧躲开蔡文娜的手将她按在桌上“你想清楚了,要么她走,要么我走。”
“滚,你滚,再让老娘见到你,捅死你。”川妹子的泼辣劲彻底爆发的蔡文娜说着一口咬住甄怀仁的手腕。
甄怀仁闷哼一声,松开手“行,以后一刀两断。你别他妈的后悔。”说着大步走了出去。
卢酩清赶紧凑到趴在桌上的蔡文娜身旁“蔡姐,没事吧?”
蔡文娜却没有吭声,无声的抽泣起来。
卢酩清顿时自责,扶着蔡文娜坐到椅子上“蔡姐,你别难过了,你喊他回来吧。我走,马上走的。”
蔡文娜赶紧拉住卢酩清说“什么话,你一个大姑娘,谁都不认识,能去哪?不准走。”
“蔡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卢酩清坚定的说“我父亲在上海也有几个朋友的,况且我应该能够找到同学的。已经很难为你了。”
蔡文娜好说歹说,奈何卢酩清去意已决,只好硬塞给她两百块钱,找了出租车将她送走。
“我累了,午饭不吃了。”蔡文娜揉揉肩膀,对自己的梳头婆姨说“别忘了下午给先生熬的药。”
梳头婆姨赶忙回了一声,刚刚那么大动静她也是历历在目,如何就没事了?
甄怀仁把衬衣袖子往下拽拽,遮住那一圈小牙印,走进了一处弄堂。东拐西绕,来到了里边一处院门外敲敲门。
“侬哪个?”一个老妪打开门上的小窗。
“金教授,我是他老家娘舅的朋友。”甄怀仁回了一句。
里边片刻后打开门,甄怀仁大模大样的走了进去,余光扫了眼门旁站着的一个壮汉,在老妪引领下大步往里边走去。
院子不大,甄怀仁却至少看到了二十多个人。
很快来到了正屋前,老妪示意甄怀仁等着。甄怀仁却一把推开,直接走了进来,一进门,三把枪对准了他“先生似乎不应该这样。”
“那也要看对谁。”甄怀仁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的四个人“你们想要玩《群英会》还差点火候吧。”说着大咧咧的坐到了椅子上,放下礼帽“留下一个说话。”
唯一没有拿枪的老叟示意众人,枪手们愤愤不平的走了出去“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都无所谓。”甄怀仁拿出烟点上“关键要我以为。”
“那么对于王哲琦等同志的事你怎么解释?”老叟选择了隐忍。
“这正是我要来的目的。”甄怀仁拿出几张照片“井上千代子,日本外务省特务,王哲琦生前已经怀疑他了。我按照他的要求,把人放了,之后,就这样了。”王哲琦虽然死了,可是也算代表朝鲜流亡者与甄怀仁建立了联系。原本这些人要求在镇江或者南京见面,甄怀仁却坚持来此。很简单,他要自抬身价,需要他们被献祭给日本人。
“事实上,我听到了另外一个版本。”老叟坐到了甄怀仁对面,拿起照片一一看了起来“日本人跟踪金普元夫妇,想要司机绑架。恰好王先生带人赶到,发生了交火。”
“恰好?”甄怀仁笑笑“有那么多恰好吗?”
老叟握紧拳头“没有。”
“不急。”甄怀仁顿了顿“操之过急就太便宜了日本人了。”
老叟狐疑的看向甄怀仁“您的意思是?”
“你们不是一直申请枪械吗?”甄怀仁笑着掐灭烟“我收到情报,日本人的海军陆战队新换了一批装备。按照他们那抠门样,换下来的枪械一定会海运送去华北、东北或者他们国内。”胡斌等人盯着铃木井一,无意中听到了这条消息。说实话,不管日本人还是普通人都没有太过保密,毕竟这批军火数量庞大,启运之后由陆战队押运,几公里就是码头,运载装船,谁都不相信有人胆子这么大。
甄怀仁看老叟不懂,不由有些乏味“虹口那边的治安属于日本海军陆战队。如果你们让井上千代子她们知道,你们从外国即将获得大批军火,那么日本人会怎么做?”
“当然是派出海军……”老叟也是阴谋诡计行家,立刻明白了什么意思“我们此时在其他地方制造事端,更加摊薄他们的兵力。然后趁机抢走他们换下来的枪械。”却又皱眉“这需要严密的配合,最起码需要枪械的转运时间,我们也需要必须得装备。”还有一句他没有说出口,还要拿人命填。哪怕只是少量的海军陆战队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装备我可以提供一批,时间到时候则会通知你。”甄怀仁又点上一支烟“不过左右这几天。来不来得及?”
“我可以凑够一百人。”老叟盘算片刻。
“能带走多少带走多少,带不走的炸掉。对了,司机一定要可靠的。”甄怀仁提醒一句。
老叟不再犹豫,正如虹口事件为流亡政府换来了国民政府的帮助一样,这件事成了,利大于弊。
甄怀仁转移话题“培训班的人员准备的怎么样了?”他今天之所以来这里,一是为了给这些高丽棒子关于王哲琦死因大家都能接受的解释。二是为了另一个计划,在朝鲜人里招募合格的志愿者进行培训后潜伏进入日本。广播里说了战争时期,日本对于国内中国人严防死守,对于朝鲜人反而相对宽松。
“这正是我要说的。我们人很多,可是并不是都适合做情报工作。”老叟同样对于此事十分上心。甄怀仁的级别虽然不高,却权利很大。况且甄怀仁也算中国军方目前最为积极回应他们的一方。尽管中国方面在一二八和虹口事件后开始半遮掩或者秘密的援助他们,甚至cc当家人陈阿大都和他建立了不错的关系,却没办法回避一个事实,中国军方并不是特别积极。经过最高阶层指示,他们化名分散进入中国各级军校学习,这种秘密日本人都能知道,可见军方对他们是多么的不待见。
“所以呢?”甄怀仁没有表态。
“我听说您在中央宪兵学校和中央警官学校都有任职。”老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不可能。”甄怀仁直接否了,想了想“你将所有中文口语过关的人整理出来,我来另想办法,最迟十一月底有结果。”
老叟一听,顿时有了精神“拜托了。”却又欲言又止。
甄怀仁皱皱眉头“兄弟是痛快人,可以就答应,不可以也不会耗着。”
“我听闻tYL是党内之党,风气焕然一新,不知我国青年能否学习?”老叟赶紧说。
“你们?”甄怀仁看老叟态度虔诚,没来由的有种找到天朝上国的感觉“贵国内也有青年信我团之信仰?”
“孙先生是我辈楷模。”老叟赶紧恭维一句。
“好吧。”甄怀仁痛快的答应下来“你准备吧。”说着起身“一个小院子里边挤着这么多人,你们太小瞧上海的青洪帮了。”
老叟有些尴尬“实在是经费不足。”
甄怀仁想了想“日本人在上海的有八家银行吧?”问完之后走了出去。
“说好了演戏,你个泼妇,竟然真的咬我。”甄怀仁晚上回到家就开始收拾蔡文娜主仆。
“谁让你说什么‘杨将军养还是你养’。”蔡文娜不服气得向后一撞。
甄怀仁应声摔下床,捂着脸爬了起来,不等发火就被蔡文娜拥吻。
床上的梳头婆姨想看不敢看,只好闭着眼不吭声。
“你不担心卢妹妹遇到坏人?”风收雨散后,蔡文娜靠在荀相怀里“那么漂亮,你也舍得。”
“又不是我女人。”甄怀仁又拿起一根白萝卜吃了起来“我没对她做什么已经够对得起易正伦了。”
“哦。”蔡文娜笑了笑,瞪了眼正为甄怀仁揉鼻子的梳头婆姨,对方赶紧错开眼。
一早,甄怀仁按照维克多的指点,拜会了数家英美法银行的华人经理,中午来到了公共租界的一处西餐厅,四下看看,走到了不起眼的一处地方“亦自尅由自密,阿由密斯特约翰·维维安·杜鲁门?”
“耶。”对方站了起来,个头不高,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更让甄怀仁意外的是对方竟然能够用国语“甄怀仁先生?”
“是的。”甄怀仁笑着和对方握手“您得中文很棒。”
“我在这片土地前后十多年了。”约翰杜鲁门请甄怀仁坐下。
“可是很少有西方人愿意了解我们,更不要说学习我们的语言。”甄怀仁笑着坐下“说实话,您赢得了我的好感。”
“您也是。”约翰杜鲁门笑着说。
甄怀仁点完餐后,开门见山“我们用美国的方式交谈吧。直接。”
约翰杜鲁门耸耸肩“我以为你会喜欢。”
“抱歉,我不喜欢。”甄怀仁笑着说“太费脑子,说话都要猜。可是相信我,如果你要是研究文化,没有一种文化可以和我们的文化相提并论。”
看对方不明白,甄怀仁解释“我们的文化博大精深。比如,我们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没有中断过的文明。我们是人类文明的活化石。”
“我不明白。”约翰杜鲁门好奇的看着甄怀仁“您是要提醒我您很狡猾吗?”
甄怀仁语塞,他不过是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看起来像白痴的家伙想从对方身上找一下被维克多碾压智商的存在感“我们进入正题。您想获得什么?”
“我在美国有一家石油公司,我想要获得在西南地区的的勘探权。”约翰杜鲁门笑着说。
“西南?”甄怀仁心头一紧,他通过广播知道中国远不是现在喧称的贫油国,内里油量丰富。虽然不知道在哪,可是知道一点,日本缺油。虽然广播里的意思是日本没有在战争期间发现什么大油田,可是广播里宋院长还活到了抗战胜利后呢。一旦真的让这个美国佬发现什么,就坏了。他生怕无意中的一个小的举动,会让日本逃过天罚“恕我直言,我的国家找不出什么大油田。”
约翰杜鲁门耸耸肩“我们喜欢冒险,越是别人认为不可能的,我们反而要试试。”
“那不是冒险,是赌博。”甄怀仁想了想“我知道一个地方有石油,不如咱们两个合伙我出本钱一起干。”甄怀仁记得广播里的狗大户,他还查过,这个国家刚刚立国四年,更重要的是他们还不是狗大户,因为他们没有还发现石油。原本他也就是看看热闹,毕竟那是外国,他在国内都混的跟狗一样,可不相信去了国外会多好。如今正好扔给对方。
“我有个问题?”约翰杜鲁门看着甄怀仁“为什么您知道,甚至您有钱来勘探,却不自己去做?”
“因为我的背后没有强大的祖国。”甄怀仁耸耸肩。
约翰杜鲁门一愣,片刻后笑了起来“您很坦诚。这么说地方不在这个国家?”
“是的。”甄怀仁笑着说“我可以提供一百万英镑的本钱。”他也算割肉喂鹰了,指望外国人跟你讲诚信根本是痴心妄想。那块地方就当免费送给对方了,甚至这一百万英镑也没问题,只要现在不从中国勘探出石油,什么都好说。
“喔。”约翰杜鲁门吹了声口哨“很大一笔钱。”
“我不要你出一分钱,送给你两成股份,你当董事长,怎么样?”甄怀仁觉得自己的条件已经很有诱惑性了。
“我要八成。”对方果然是个贪婪的伪君子“作为补偿,我的公司可以被您收购。”
甄怀仁想骂人,要了自己的股份,又要自己买他的破烂公司。他毫不怀疑这破烂一定会作价二十万英镑“为什么?”
“因为我的背后有一个强大的祖国。”约翰杜鲁门说出了一句让甄怀仁吐血三升的话。
“很高兴认识你。”甄怀仁起身,熟练的以退为进,消极抵抗。
“您要的那份午餐很贵的。”约翰杜鲁门笑着提醒一句。
甄怀仁笑笑,拿出钱包,将二十五元法币扔在桌上,立刻走人,显然对方在耍自己。显然对方这十多年在中国是白待了,根本不知道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是什么意思。想在这里找到石油,做梦吧。他没本事促成这事,可是他保证,一旦约翰杜鲁门获得了勘探权,就是这家公司的末日。它的一分钱都不要想从这个国家拿走。
“拖拉机总装线还有五百辆卡车的合约已经签了。”樊菊丽把合约放到了刚刚放下电话的甄怀仁面前,熟练的钻进了他的怀里“你真棒。”
甄怀仁当然知道这个女人是在间接夸她自己的眼光“董事会通过了吗?”
“是的。”樊菊丽哪怕此刻都能跟上甄怀仁的思路“明天就会从法国派人前往西贡考察迁移的问题。”
“又要一个月。”甄怀仁不耐烦的抱怨一句“你这个董事长在上海,难道连派人的权利都没有?”
“没有。”樊菊丽亲亲甄怀仁的脸颊安抚他“不过明年我保证,整个中法工商银行都是你的。”
甄怀仁靠在沙发上仰望天花板“明年。”
“不提这些了。”樊菊丽笑着说“想不想知道让先生的消息?”
甄怀仁笑笑“看来我们的董事长对女人也很有魅力。”
“我听罗瑾妍说让先生在不停的骂你。”樊菊丽说着笑了起来。
甄怀仁哭笑不得“老子给他送钱他骂我干什么?”
“法郎这个月已经贬值了八个点。”樊菊丽没当回事说了一句。
甄怀仁一愣“八个点?这么多?”自己一年的利息是十五个点,也就是说一个月时间自己就赚了一半的利息。看来让先生是该骂自己,想到这亲亲樊菊丽“以后她进来我让她给你端茶递水。”
樊菊丽斜睨甄怀仁“呦,这今天怎么不装了?”
甄怀仁笑着抱起樊菊丽“因为我饿了。”说着走向二楼。
日落日出,又是新的一天,甄怀仁亲亲樊菊丽还有昨夜回来很晚的李志清,出了门,今天他的日程也不算少。
“这位是关务署总税务司录事司税务司李度先生。”曹景鸿热情的为甄怀仁介绍。
“你好。”李度穿的很得体,看得出这个美国人很看重这次会面。
甄怀仁笑着和对方握手“你好。”
总税务司署,清后期中央海关行政机关,只是长期被英国人为首的外国势力把持。民国后依旧如此,直到推翻北洋政府后,国民政府利用时机收回了部分海关权利。并将总税务司署隶属于财政部的关务署。只是内部高层依旧是洋人充斥期间,往来公文全部是英文,内里以依靠洋人欺压各级官吏为能事。不过现任总税务司梅乐和听说上位时是依靠国民政府的帮助,加上华人基层帮办等抗争,所以这几年总税务司署开始出现华人高级关员。
“大家坐下聊。”曹景鸿身旁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招呼道。
甄怀仁坐下,说实话他误判了,本来以为曹景鸿介绍李度是增加和自己合作的一些保障,却不想自己想的少了,看来真正有求于人的是李度。
“甄先生尝尝,我们自己做的,小酥肉。”唯一的女士笑着将一小盘零食放到了甄怀仁面前,以此来化解尴尬“很香的。”
甄怀仁笑着拿起一块吃了下去“确实不错。”
妇人很有眼力见,立刻起身“你们聊,中午在家吃,外边大油大盐的,很不好的。”说着走去厨房。
“甄先生。”曹景鸿递给甄怀仁一颗烟。
甄怀仁接过来,却问李度“凯斯特先生,坦白说,能够受邀来此吃饭我很荣幸。可是您难道不想解释一下,以便客人可以安心用餐吗?”
“鸿,去帮帮你母亲。”李度终于开口,拿出打火机为甄怀仁点烟。
甄怀仁长这么大还没有遇到如此放下身段的西人,终于将曹景鸿的那颗烟叼在嘴上点着。
曹景鸿退了出去,甚至关上了厨房的门。
“您看到了。”李度耸耸肩“我在这里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可是他们现在要让我去广东。”
甄怀仁不确定的问“税务司?”
李度点点头“听说那里的人什么都吃……”
甄怀仁却嗤之以鼻,自己要不是听了广播真就被蒙了“好了,凯斯特先生,说出你的目的,拿出你的诚意。如果合适我们今后细水长流,如果不合适,大家也算认识了。”
“总税务司署总务科税务岸本广吉早就到了退休年龄了。因为东北的事情,所以去年才很坏规矩的坐了原本属于我的位置。”李度终于说出了他的目的“我知道孔公子刚刚大婚,我在公共租界有一套别墅,很不错。”
英帝国为了始终操纵总税务司署,先后两次迫使清政府接受贷款,以海关关税为质,并明确规定总税务司之职由英国臣民袭任,不得更换。哪怕如今,国民政府依旧不敢越雷池一步。原本在总税务司下设有副总税务司,可是宣统二年被裁撤后,一直没有恢复,职权为总税务司侵夺。
国民政府建立后,总税务司署内部分设总务科、汉文科、统计科、审计科、伦敦科、人事科,还有五年前成立的缉私科,共为七科。七科中,以总务科税务司的地位最高。日本凭借九一八霸占东北之后,东北税务司也自然落入了日本的势力范围,在大连税务司福本顺三郎的协助下,两千八百万两关银为关东军所得。而总税务司梅乐和甚至为了安抚日本人,在去年将原本的总务科科长丁贵堂派遣留洋考察,换上了如今的日本人岸本广吉。
美国人崇尚的是实力,作为国民政府统治最为牢固的区域,李度相信,在这里就算换掉一个日本人,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所以他才有了这个想法。
甄怀仁自然不知道这些,也就没有办法明白这件事情背后的严重性。他靠在沙发一边,待李度说完笑着说“凯斯特先生,您是不是误会了?”看对方不明白,直接说“孔公子作为孔家长子什么样的房子没有见过?”
李度语塞,他平常都是收钱,根本不会送钱啊“甄先生放心,您的那一份……”
甄怀仁抬手止住对方的话“凯斯特先生,您不明白。我们可以帮助您,可是您对于朋友的看待太廉价了。”
“直说吧,甄先生,您到底要什么。”李度无奈的耸耸肩“贵国说话的方式我真的不明白。”
“通俗一点,我们的东西以后免税。”甄怀仁平静的说。他当然想到了事情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就办,可是这并不妨碍他们一起谈。哪怕什么都不做,没准谈着谈着,就能找一条新的路子。
“……”李度被甄怀仁如此直白的表达吓了一跳,片刻后摇摇头“不可能,我做不到。缉私科不属于我管。”
“缉私科?”甄怀仁说实话对于总税务司署内部并不清楚,在他想来总务科的税务司也就相当于原本的副总税务司,免税不过一句话的事,却不想听了李度的解释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缉私科。”
这是一只此前他忽略的力量,直属于总税务司署缉私科的关警队足有数千人,更重要的是他们有一支规模不小的缉私船队,性质和水平类似于税警总团。
甄怀仁的手不自觉的敲击沙发扶手,良久之后,笑笑“也就是说我们搞定了缉私科,你就可以帮忙了?”
李度看看甄怀仁,想了想“如果我有幸能够和您这样的绅士一起投资,会很荣幸。”
甄怀仁大笑着和李度击掌。
“谈完了?”妇人端着一壶新茶走出厨房。
“是的。”李度浑身轻松,站了起来“失陪一下,我去趟洗手间。”说着起身。看来刚才给他的压力不小。
妇人自然要以女主人身份招待客人,为甄怀仁续杯后问“甄先生能不能吃辣椒?”说着坐了下来。
甄怀仁笑着说“我荤腥不忌,不挑食。”
妇人看了眼甄怀仁,这明显话里有话。果然对方并没有回避她的探寻目光,目光反而肆无忌惮的在她身上游走“甄先生怎么还没吃酒就醉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甄怀仁说着靠在沙发上。
妇人微怒,起身走进厨房。
吃饭时,妇人才重新出现。如同甄怀仁所料,她对于刚才的事只字不提,甚至还主动为甄怀仁夹菜。
中午吃完饭,甄怀仁就走了,他需要详细了解总税务司署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有那个日本人到底什么玩意。
傍晚时分,刚刚回到李志清家的甄怀仁,很“不情愿”的来到了虹口外白渡桥边的咖啡馆。它的斜对面就是黄浦路106号,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同治十年6月,日本在上海设立领事馆,民国元年迁入现址。该处南北各有一幢红楼,由日本建筑师平野勇造设计,协盛营造厂承建。砖混结构四层,坐北朝南,古典主义风格。
他之所以来此却不是为了迷惑谁,而是“不得不来”,通商银行的经理被日本人抓了,为此他准备了将近三天。按理说如今的通商银行是官商合股,怎么也轮不到甄怀仁这个姘头出面。可是没办法,这个经理是李志清多年的亲信。
日本在占领区和日本租界都设有领事馆,里面有警察署,执行社会治安,监视监听电台讯号,迫害进步人士,逮捕反日分子,侦破取缔反日集团等。铃木井一就是外务省领事馆警察署特高课课长。
“甄先生。”甄怀仁刚刚坐下一会,铃木井一就来了“您很守时。”
“您不如说我很小心。”甄怀仁静静地喝口咖啡。
“是的。”铃木井一笑着说“您不但化了妆,这里也是死角,没有人能够偷拍到您。”
“要不然您拿着照片四处散播,我就说不清了。”甄怀仁笑着突然变脸“我来了,人呢?”
“我只是请叶先生喝了杯茶。”铃木井一耸耸肩。待服务生离开后,端起咖啡“事实上如果不是您的固执,原本我们可以如同上次一样合作愉快的。”
“别废话了。”甄怀仁不耐烦的说“我都来了,直接说你们要干什么?”
“我们有四个人失踪了。”铃木井一平静的说“您应该知道他们的下落。”
“你可以去江湾那边挖一挖。”甄怀仁平静的说。
“江湾?”铃木井一眼神冰冷下来“市立第一公墓?”
甄怀仁耸耸肩。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铃木井一收敛情绪“你在和大日本帝国为敌。”
“然后呢?”甄怀仁好整以暇的放下咖啡杯“说点有用的,你应该知道我的性格,也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神奈川县一名普通商人的儿子,对了我很喜欢令太太的模样,听说刚生了一个儿子是吧?”有维克多的帮助,很多对于他来说很困难的事情如今变得很简单。
“你在威胁我?”铃木井一同样放下咖啡杯。
“你以为呢?”甄怀仁笑得好开心“凭什么你可以用我的女人威胁我?而我不可以?你为你的国家办事,我为我的国家办事,是你先越界的。”
“那么您是拒绝合作了?”铃木井一面无表情的看着荀相。
“这是你们合作的态度?”甄怀仁冷笑“上次还知道送个东京女人,这次呢?”
铃木井一一愣,不确定的问“您是说您不拒绝和我们合作?”
“拒绝。”甄怀仁坚定的说“你代表不了日本,我要和更高级别的情报官谈。你不配。”
铃木井一反而平静下来“我可以安排。您还有什么要求?”
“我和你们做生意,求财,你们玩阴的太没品。”甄怀仁直接说“我要补偿。”
“怎么补偿?”铃木井一追问。
“我有个女人马上要回重庆了。”甄怀仁看着铃木井一的反应,很显然对方知道蔡文娜的存在“她想做生意,大生意。你们负责给她弄一百辆卡车,要德国的,最次美国的,不要日本的。”甄怀仁的要价并不高,算下来大概要十五万。当然如果交税等费用算下来,就很高了,要四十万块。
“那么我们的四个人怎么说?”铃木井一没有拒绝反问。
“你不说我还忘了。”甄怀仁笑着说“我发现你们养的那几条台湾的真的不如朝鲜的忠心。”
“你在试图激怒我。”铃木井一再次拿起咖啡喝了起来。
“你又是才发现?”甄怀仁哑然失笑“我时间有限,明天就要回南京,半小时没有人来,我就走。现在,你,滚。”
铃木井一不是没有见过狂妄的,可是却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骨子里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是的,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就是根本不把他当人看,起身走了出去。
甄怀仁掐掐自己的大腿,不行,得找机会把老两口绑回来。还有姐姐一家,妹妹,三伯,三伯母,姑丈,舅舅一家,表姐一家……这人还真不少。
他当然知道自己在玩火,可是事到如今他只能硬顶着,否则计划就直接胎死腹中了。正如维克多说的一样,骗八千万和骗十三个亿没有区别。
甄怀仁从洗手间出来时,座位对面已经坐着一名中年人,而铃木井一则坐在不远处。中年人看到甄怀仁站起来微微躬身“我是副总领事岩井英一。”
甄怀仁坐下“你想要知道什么?”
岩井英一笑笑“看来您没有打算和我有更深的交往。”
“我们进入正题吧。”甄怀仁看看面前的咖啡。
“我们想知道您最近几天和英、美、法各个银行接触的原因。”岩井英一语速不快,声音有种让人放松的效果。
“做生意没钱。”甄怀仁不动声色的回了一句。
“什么生意需要您如此大动干戈?”岩井英一好奇的问“如果回报率不错,我可以为您联络帝国银行提供帮助。”
“不用了。”甄怀仁断然拒绝“小生意。我觉得我们还是回归正题,你们到底想要什么情报?朝鲜人?cp?”
“什么都可以。”岩井英一笑着说“我们对待朋友一向很大方。”
“如果你们一直是这种态度,很多事就可以避免了。”甄怀仁想抽烟了“我手上有朝鲜义勇队的消息,他们计划在某个地方发动一次袭击。”
岩井英一不动声色的看了眼甄怀仁“请开价。”
“我要西北和西南的地图。”甄怀仁提出了一个让岩井英一意外的标的物。西北虽然只要陕甘青新的地图资料,可是甄怀仁也不能就这么孤零零的索要,他要给自己留有余地。
“贵国的地质资料……”岩井英一笑着说。
“刚说了‘诚意’,怎么就忘了?”甄怀仁笑着说“我的要价不高,我很有诚意。”说着起身“我明天一早去南京,有决定了告诉我。”向外边走去。
岩井英一回到领事馆,刚刚坐下,几分钟前分手的铃木井一就急匆匆的拜见。
“这是百灵鸟送来的情报,‘特急’。”说着铃木井一将一张小纸条递了过来。为了训练口语岩井英一要求所有特高课上下必须在日常用汉语交流。
岩井英一拿过纸条看了看“难怪他明天要回南京。”
“他想撇清自己。”铃木井一自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甄怀仁“我们需要准备联络他吗?”
“不用了。”岩井英一平静的说“你准备一下,明天也去南京,他手里一定还有很多我们感兴趣的,这份情报过了明天中午十二点就失去价值了。”
铃木井一并不认同岩井英一这种市侩的情报交换态度。如今甄怀仁已经对他们抱有相当大的戒心,此刻再耍这种小聪明真的没有必要。况且他有个疑虑,毕竟‘百灵鸟’的存在,甄怀仁也知道,对方难道没有防备?只是这官场不止中国有,日本乃至世界上各国都有。他人微言轻,出身寒门,是不会自讨没趣的。大不了就是乱党破坏一些地方而已“嗨。”
甄怀仁回到樊菊丽家,李志清已经回来了“我让她去香港避避风头她不去。”虽然被绑架的是李志清这边的人,可是却吓坏了樊菊丽。
甄怀仁笑着坐到两个女人中间,将她们揽在怀里“避什么风头,摆平了。以后日本人得供着你们。”
“什么意思?”樊菊丽赶忙问。日本人绑架这种事她听着就害怕,可是更怕失去目前的一切。她在赌,赌甄怀仁能创造奇迹。现在果然如此,她反而有些不可置信。
“我和日本人谈妥了,以后你们只要不招惹是非,就没事。”甄怀仁大言不惭的哄着两个女人开心。
“就这么简单?”李志清相比樊菊丽看到的黑暗面更多。她知道日本人是属王八得,咬住了可不撒嘴。
“你在质疑你男人我的本事?”甄怀仁微怒。
李志清瘫软在甄怀仁怀里“该死的三个月,该死的秘方,该死的萝卜……”
“……”甄怀仁哑然失笑“虽然我爱吃,可关萝卜什么事?”
李志清羞得无地自容,干脆咬在甄怀仁胸口。
樊菊丽见此,不甘示弱“就是,不关萝卜的事,我喜欢萝卜。”说着咬在了另一边。
甄怀仁咒骂一句“该死的……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