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沿着后苑小路缓行,萧奕问道:“初次离家,可有不舍?”
杨玉环闻言,清眸黯然了一下,回道:“回殿下,自是有一些不舍,不过,有着文姬妹妹在,妾身也把她当做是亲妹妹一样,以后,会慢慢地适应此间生活。”
萧奕轻轻笑了下,道:“嗯,你们初入东宫,确实应该互帮互助,情同姐妹,这样一来,也好有一个照应。”
“在这里,其实也没有太多的规矩,你们乃是太子嫔,需要什么,直接和怀吉讲述,他能够做的肯定会去做,不能做的,也会禀报我,我也会想办法。”
杨玉环语气略有几分温和,柔声道:“多谢殿下。”
蔡文姬秀眉下的清澈明眸转了转,轻声道:“多谢殿下。”
两人是前日被送进宫来的,其实还有三位女子,不过嘛,萧奕在见到名单之后,打算先见见这两人。
因为这两个名字实在是太熟悉了,也让他怀疑,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好像还是不太够。
当然啦,这两人和那历史上的人,应该只不过是同名字罢了。
毕竟,这是两个不同的时空。
萧奕看了一眼杨玉环,继续道:“我这里没有太多礼仪礼节,也不会要求你们如何,就当做是在自己家一样,我也喜欢看到你们青春活泼的样子。”
“以前的东宫,实在是太无趣了。”
蔡文姬:“……”
杨玉环心底幽幽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喏。”
她是了解过这位监国太子的过往,也就明白,太子殿下所说的以前的东宫实在是太无趣了的真正意思。
又走了一会儿。
时间也不早了。
萧奕立定身形,转身看向蔡文姬和杨玉环,道:“今日就先到这里吧,我还有事,你们且再逛一逛,熟悉一下东宫。”
杨玉环闻言,施了一礼,道:“恭送殿下。”
蔡文姬也连忙学着施了一礼。
一直目送着萧奕离去,杨玉环蹙着柳叶细眉,未曾收回目光。
“姐姐,人都走了,还看呢。”蔡文姬伸出小手,在杨玉环眼前晃了晃。
杨玉环脸颊浮上红晕,回眸瞪了一眼蔡文姬,道:“胡说什么呢。”
蔡文姬轻轻笑了笑,道:“太子殿下英武不凡,乃是当世雄主明君,姐姐是不是动了凡心呐?”
杨玉环闻言,秀气的眉微微蹙着,一双狭长、清亮凤目盯着蔡文姬,似嗔恼似宠溺道:“你呀,古灵精怪,好在殿下心胸宽阔,又是这般平易近人,和我们一开始所想有一些不太一样,你刚刚可是太安分了呢,我瞧着你是不是……喜欢上殿下了?”
“呀……文姬姐姐!”蔡文姬心头一跳,清丽脸蛋儿上现出急切,道:“我,我这才第一次见到殿下呢,怎么……怎么会喜欢?”
杨玉环如何又看不出来蔡文姬这小妹妹的心思。
“好了,天色不早了,回去罢。”杨玉环也不再多说什么,拉过蔡文姬小手,朝着东苑而去。
……
而岳红翎带兵前往潞州的消息,却很快向着京师之外席卷而去,虽一些人早有预料,但听到太子诏令降下,仍有一种恍然不真实的感觉。
本以为,太子殿下清算了李林甫这位奸相,也就天下安宁了。
谁曾想。
这月余不到的时间,就有两个太守举起谋反了。
太傅府,书房之中,一方红木条桉后,张久陵坐在黑漆靠背椅上,神情专注,手持羊毫笔,正在书写着什么,
借着轩窗处光线可见,“三边兵备条疏”。
张久陵能成为三朝元老,可不单单是文臣之首,天下名流那么简单,他也是熟读兵书,并且当年跟随先帝太宗一起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之人,也是一位顶级谋士,如今准备对于太守谋逆一事,具成一疏,陈奏于上。
太子殿下如今乃是正统,他们这些京师老臣,也必须保证太子殿下的正统身份。
所以,他这个奏疏的影响比较大,直接给董琢定下逆贼之名。
反驳了董琢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在兴兵四处为祸,割据江东之地。
就在张久陵书写着策疏时,只听得屋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张久陵之子张柬之,快步进入书房,在兽头薰笼旁立定身形,拱手道:“父亲。”
“回来了,可曾打听着什么消息?”张久陵放下羊毫笔,抬眸看向张柬之,其人枯瘦的面容上,比之先前多了些许沉凝气度。
张柬之低声道:“父亲,殿下似乎有意要亲征,南衙禁军运送的粮草超出了规格,远远超过三万羽林卫的预算。”
张久陵叹了一口气,一时间,心头也有几分烦躁。
当今监国太子有勇有谋是好事不假,不然,李林甫的一场叛乱,这位监国太子可能就死于东宫。
然而,太子有勇有谋,也就不那么安分。
如今听得董琢在江东谋逆,而李原在晋阳又有异动,竟然起了亲征的念头。
须知道,监国太子如今还无后呢。
若是在战场之上有个什么好歹,他们可怎么办?
是迎回二皇子秦王殿下,还是越过秦王,举三皇子燕王殿下?
张久陵沉吟片刻,压下心头的负面情绪,吩咐道:“继续观望吧,太子亲征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张柬之闻言,面色怔了下,迟疑道:“父亲,我……。”
张久陵喝了一口茶,看了看自己这个年岁已经快要三十的长子,嗡声道:“我知道你的心思,此番,若是太子殿下真的亲征,你便跟着一起吧。”
张柬之面色变幻了下,按捺住心底涌起的一股激动,道:“是,父亲。”
张久陵则是一边提起笔,一边轻声道:“以前不让你出仕,一来,是因为我这身份,对于你而言,并非是什么好事儿,三朝元老,名气大,却也让张家要承受这等盛名带来的压力。”
“二来,李林甫把持朝堂,你若出仕,必定会被一些人推举出来,当做是打压李林甫的一把刀。”
“但是你为人谦和、心思纯良,根本就不适合当这一把刀。”
“你可明白?”
张柬之这才完完全全地明白自己这位老父亲为何一直拦着不让自己出仕入朝为官,顿时,感动不已,也愧疚不已。
这些年来,其实他也有过一些不满。
男子汉大丈夫,他却整日闲赋在家,手中无权、家中无钱,岂能无怨?
……
贞元二十四年正月三十日下午,三皇子燕王萧政在江夏城接到了朝廷送来的年节赏赐,以及借着军中快马送达的最新一期《邸报》。
话说,这个《邸报》在大乾可就是正正经经的邸报了,因为邸报的本意也一开始就是指朝廷把相关大事讯息贴出去,而在萧奕的有意改革之下,邸报上面的相关大事,也就真的是国朝大事。
萧政先是认真接了赏赐,又着人好生招待使者,待一切妥当后,就立即回到了书房,直接打开了这一份邸报。
这份新鲜送达的邸报比之前大半年所收要厚重的多,纸张也格外宽大结实。
毕竟,以前的邸报那都是李林甫为丞相时候,让人编撰出来的,也都是一些粉丝太平,冠冕堂皇的废话。
那时候,萧政从来不看邸报。
而自从上一次,也就是萧奕处斩李林甫之后,开始整顿邸报,这掌权之后的第一份邸报,就是在谴责李林甫这个奸相祸国殃民之罪,然后便是今后朝廷的一些谋划。
都是实实在在的内容,让萧政大为感兴趣。
在李斯的提醒之下,也就明白,这样的邸报公之于众,带来的影响有多大。
这完全就是收拢人心的一把利剑!
邸报上对于有一些事情的记录的格外详细,而且版面整齐有序,让人一目了然。
譬如说,上来一整张相关人事调度的邸报,除去朝中官吏调任之余,却居然还有他带领的燕云十六骑王翦所部在九江城之战的什么战斗英雄表彰。
如某某某一口气取了七颗首级;某某某取了一个戴着内衬丝绸葫芦盔的无名首级,俨然大将;某都头身先士卒、勇猛不凡,先冲江口,攻同先登。
萧政看着,一时间,这心中多少有一点儿膈应。
佩服自己那大哥的奇思妙想,却又对他大肆表彰自己的部下大将有一些复杂。
当然,萧政不觉得自己的好大哥凭借着这一份邸报,就可以收买王翦的人心。
他十分信任王翦,相信就算是自己那好大哥以高官厚禄、金银珠宝等等办法,也不可能让王翦弃他而去。
想当年,王翦不过是一军中小卒,因为一次演武而大放异彩,被萧政看上了,从此带在身边。
他把自己从岳山那里学到的兵法韬略,也交给了王翦。
毕竟,王翦本身就有着将帅之才,这样的人,不指点一下,可就浪费了他的才能。
萧政这算是有着指教之恩,相当于是王翦的恩师。
他相信王翦,但是却也要写一封信,表达自己的心思,安抚一下王翦。
这封邸报,王翦也是会看到的。
为了不让他有什么心思,自然也要自己亲笔书信一封,也可询问一下战况。
既然占据了湖口,也是时候继续北上,逼近江东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