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声不吭的,抱树呢。”
他垂首在她肩颈,声线依旧懒洋洋的,“跟我说路上小心。”
连厘说:“路上小心。”
靳识越:“说下次见。”
连厘道:“下次见。”
靳识越:“说不想我走。”
“没法开口。”连厘不惯着他了,“你说的,我是哑巴。”
闻言,靳识越低低笑了一下,“怎么那么记仇啊,连厘。”
“是你自己说的,你要是没说过,我去哪里记。”连厘条理清晰道。
靳识越眼眸笑意深了些,克制着没抱久,一分钟就松开了。
连厘照常送他到门口,没有到电梯间,更没有下楼。
她对分别没太大感受,或者对大多数事情都没太大感受,可送走靳识越后,返回屋子,坐在客厅吃山楂糕时,莫名觉得房子有点空寂。
于是,连厘拿遥控器,打开电视机播放热闹节目,房子又恢复了喧闹。
*
楼下劳斯莱斯车边,凌宇从兜里摸出一罐糖果,正跟李夜诉苦。
“哥他昨儿个和连小姐吵架,把我留在这里,接连问了我十几个问题。”
李夜觉得稀奇,回答了十几个问题,凌宇居然没有被打:“你都怎么回答了?”
“照你说的回答呗,他们两个天底下关系最好,没有人比得上,大公子也比不上。”
凌宇往嘴里塞了颗糖,问李夜要不要。
李夜拒绝糖,给新的话术:“你下回就直接说靳先生和连小姐绝配。”
“哪个靳先生?”凌宇将糖罐子放回口袋。
李夜和陶肃不同,李夜采纳的是’温和治疗‘,没有上手打凌宇的榆木脑袋:“我们老板,二公子。”
凌宇似懂非懂地点头,表示明白教诲。
须臾,他开始感叹说派我来给女孩子当保镖,这可不是哥的作风。
李夜笑他,你还懂老板什么作风了?
闲聊片刻。
瞧见长腿迈着徐徐步伐的男人,凌宇一个激灵:“哥下来了!”
李夜旋即打开车门,看着靳识越慢条斯理地坐进后座。
李夜绕过车尾,走到驾驶座,启动车子。
靳家今晚有家宴,车子一路开到胡同深处的四合院。
驶过层层关卡,李夜平稳将车停好。
望一眼后视镜。
后座男人背靠着座椅,嘴角衔着香烟,点了支烟,随后夹在手里,往敞开的车窗伸出去。
他手指骨感重,宛如玉质竹节,经络分明,劲瘦手腕上佩戴一支价值超千万的定制腕表,衬衫袖口整洁完美,没有一丝褶皱。
洁净、完美,带着凌厉的美感。
李夜收敛目光,“徐台长询问您是否有空,想请您听曲儿。”市台台长想的是听曲儿吗,想的是乘龙快婿。
靳识越:“没空。”
末了,淡淡开口:“赵立铮出院时间。”
李夜:“明天。”
靳识越搭在车窗的修长手指掸了掸指尖香烟,“太早。”
李夜听懂了,这是要给医院提供病患,让赵立铮住院的时间长些,至于方法多的是,赵立铮得罪的人可不止一两个。
瞄眼正燃的香烟,思起凌宇的话,李夜问:“您和连小姐有矛盾吗?”
靳识越凉凉瞥他一眼。
李夜提醒道:“您嘴上有伤。”
昨晚连厘咬他的感受涌上来,靳识越神色稍缓,冷意少了些:“给她找个擅长做面的阿姨。”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李夜应下,没再多问。
入夜,风渐劲,四合院长廊映出的灯火将细雨照出具象。
老太太一等女眷在后院礼佛,前院茶室里,六折大漆百宝嵌屏风隔绝内外室。
靳识越目光扫过架子上摆着的天青色汝窑瓶,折步走进内室。
香雾如薄纱自精巧岫玉香炉飘出,靳言庭坐在雕刻栩栩如生莲花纹的黄花梨木椅上,正清闲沏茶。
他穿着鸽灰竖条纹西装,一丝不苟,外套脱下,里着衬衫马甲,峻拔的身影被灯光浸染着,尽显端重。
靳识越就靳言庭对面的太师椅坐下。
靳言庭轻抬视线,目光平静看他一眼。
靳识越慵懒靠着座椅,随手拿起茶几上老太太新翻译的书籍,长指漫不经心地翻开。
靳老太太不像别家老太太晚年专研经文,青灯古佛于寺庙,而是和年轻时候专注翻译,将难以翻译的诗歌典籍翻译至其他语言,向外传播文化。
梅老称她为拼命三娘,不是空穴来风。
靳识越和靳言庭自檀木茶几面对面而坐,后者斟杯茶,放在前者面前。
靳言庭注意到靳识越嘴唇有块明显、新鲜的伤痕。
在靳言庭的记忆里,他这弟弟性子虽然松散,却鲜少屈尊出手。一旦动手,定是没有人是他对手。
这伤的位置、大小,不像动手造成的,反而像磕碰、撕咬。
“心情不错?”
靳识越微敞长腿,迎向靳言庭的目光,吊儿郎当道:“祖宗赐福,心情愉快。”
靳言庭闻言,唇角一侧抬了下,他哪怕是笑,眸底也毫无波澜。
“能把我们二公子哄得那么开心,看来不是一般人。”
靳识越性子随心所欲,偶尔懒不正经,偶尔兴致缺缺,却总是冷淡又无情。
家里家外的人没一个能哄他高兴,老太太常言,阿越哄人容易,别人哄他可就太难了。
“就一会发光的祖宗。”
香炉薄雾弥漫缭绕,靳识越嘴角噙着笑,执起茶杯品一口茶,整个人松散矜贵。
上好的雨前龙井,新春收的第一批,清香醇厚。
靳言庭不干涉他的私事,说正事:“赵家那事,不要做绝了。”
赵家和靳家几辈子交情,不看僧面看佛面,晚辈产生矛盾,必定会影响长辈的名誉。
靳识越轻描淡写的口吻:“给他留条命。”
他一双犹如白玉般的手指,骨节修长,端着茶杯,慢条斯理的,举止均是顶级世家的贵气。
靳言庭抿了口茶,“赵立铮惹你跟前了?”
疑问句,但语气陈述。
“看他不顺眼。”靳识越意兴阑珊。
两兄弟都是见惯了声色犬马场面的,行事向来毫无差池,不落人诟病,对彼此也有一定了解。
赵家日薄西山,如今徒有虚表,外面人不知晓,他们总是明白的。
裴家独善其身,不接纳赵家的合作计划,裴青寂多半是从靳识越这儿得的信息。
靳政川退位,靳言庭近期在陆续接任其职务,几乎没怎么跟靳识越聚,今天恰逢家宴,两兄弟多聊了些。内容基本和工作有关,譬如盛京集团,譬如机密的军工业务。
夜雨千丝万缕,被风吹斜,临近家宴时间,佣人过来请他们去用餐。
靳家家风素来低调,餐宴不算奢华,是厨师按照家里人口味,兼顾每一个人做的饭菜。
用完餐,靳识越行至长廊,正要给连厘打电话。
忽听,何澍问靳言庭:“今年照旧和连小姐一起拜访梅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