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耀说了出来,仿佛胸口一块大石头落了地,翻天的委屈又涌了上来,他倔强道:“娘,我做错了吗?明明是宁安太可恶了,他怎么能这么对我们?我教训他有什么错。”
秦绣荷当然不会说自己的儿子错,“你是无心的,当然没有错。宁安不听话,不懂事,你当哥哥的教训他更是天经地义,只是这么危险的事以后不要再做,万一他真有个好歹,你舅舅、舅母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莫天耀听见母亲也支持自己,心里便安然了大半,也不觉得怕了,反而觉得自己做得对。
听到后一句就有些不太服气:“天瑞不是说了看见是梁明轩干的吗?到时候我们咬死就是梁明轩不就行了。”
秦绣荷点了他一脑门:“人命关天,你舅舅、舅母哪有那么好糊弄?那梁明轩叔嫂俩、还有他们那个什么梁家村,我看也都不是什么善茬,只怕必定会闹到报官,一旦报了官,可就兜不住了。”
公堂之上,有几个人能扛得住县太爷问话?
莫天耀这才后怕起来。
“我、我听娘的......”
秦绣荷想到昨夜他梦魇中喊的那些胡话,虽然一早她就交代敲打了几个丫鬟不准说出去,但也不知道大哥大嫂有没有听到、听到了会不会多想......
秦宁安原本说有人推他,原来是真的,只不过不是梁明轩,是自己的儿子。
天瑞同他争辩,他辩不过便赌气改口说是记错了、其实他自己是不小心落水,怼得天瑞哑口无言——秦绣荷胸口漫上一阵怒意,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自家兄弟同他多要好他一点儿不领情,为了护着个外人倒改口了。
只是,大哥大嫂私下里一定还会再问他的,他会不会说实话呢?如果他一口咬定不是梁明轩,会不会想到自己两个儿子身上呢?
天耀当然不是什么恶人,她相信天耀,相信他只是在气头上想要教训教训不听话的表弟而已,但大哥大嫂会相信吗?
秦绣荷一时心乱如麻。
另一边,汐嬷嬷禀报秦夫人:“说是大表少爷半夜里梦魇嘴里嚷嚷着什么‘不是我’、‘我没有’之类的,也不知怎么了。”
秦夫人心里有个不太妙的猜测,气得颤抖。
昨日放了素嬷嬷,汐嬷嬷便悄悄跟上,偷听到了素嬷嬷和秦绣荷的对话,证实了许知春他们没有撒谎,的确就是秦绣荷指使素嬷嬷故意闹事,她本以为秦绣荷是想坏他们名声,直到许知春点醒了她,秦绣荷是不想自己的儿子交到任何朋友。
宁安落水受惊反倒踏踏实实一觉睡到天亮,什么都没做的莫天耀反倒半夜里惊叫梦魇起来,有趣不有趣?
秦绣荷还特意敲打了丫鬟们不许说出去她儿子说了什么胡话,就更有趣了。
宁安一开始是说好像有人推了他,被莫天瑞胡搅蛮缠认定是梁明轩才又改了口,如果宁安的感觉没错呢?
秦夫人呼吸急促,闭了闭眼。
这母子三人,竟如此歹毒吗?
秦夫人拍案怒起,片刻,又无力坐了下去。
秦绣荷嘴里惯会狡辩,无凭无据的,她去质问她没有半点用处,反倒会被她倒打一耙,到时别又哭哭啼啼说自己看她不顺眼、疑神疑鬼、故意挤兑污蔑,如何同她掰扯?
秦夫人冷笑,是人是鬼,总有抓个正着的时候。
“嬷嬷,我同老爷就宁安这么一根独苗,往后你替我多上点心,宁安身边伺候的必须全是靠得住的人,衣食住行所有物件务必上心,除了我和老爷给的,别的什么吃的用的一概不许留,必须经了我和老爷才成。日常宁安无论出府还是在府中,身边决不能离了人,必须有两人随行。”
汐嬷嬷愣了愣,眉心一跳,压下心底惊涛骇浪,肃然应声:“是。”
“府上和庄子上与宁安年龄差不多大的小子们你挑一挑可有机灵又品行好的,挑几个上来我看看。”
汐嬷嬷:“夫人是要给少爷挑伺候的玩伴小厮吗?”
“不错,要用心好好的挑。”
不止如此,她还会让老爷打听打听,重金聘请个身手好的武术师父回来,宁安去上县学,俩玩伴就在府中苦练功夫,将来也好保护宁安。
这可是要紧事,汐嬷嬷连忙点头:“夫人放心,老奴一定好好的挑。”
想要让一件事情的热度迅速消退最好的办法当然是用一件热度更高、讨论度也更高的事情来盖过去。
巧了么这不是?
县城里来许知春家里玩儿的有钱少爷落水出事儿啦,人家少爷家里还有人打上门来算账,据说是梁明轩那小子使坏......
张氏、白氏以及最爱生口角是非八卦的花大娘、梁六媳妇等可兴奋坏了,卯足了劲儿的想要好好的八卦八卦一番这个事。
至于梁里正带着许知春他们进城去找秦家分说她们自动忽略不提了,问就是“无风不起浪”、“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为什么同行好几个不说别人单单说你?”等等。
没想到,还没等谣言闲话传起来,满村讨论的都是莲花酒楼的席面!
吆喝着要给梁明轩证明清白的时候,梁里正别看嘴里吼吼的响亮,其实他心里也打鼓,毕竟那秦家是县城里的有钱人家啊,他一个村里的里正在人家眼里就算与普通庄稼人有点区别也不大,所以今日为了壮胆,可叫了好多人去。
男女老少都有。
这样更显得全村团结一心。
没想到事情这么容易就解决了,秦老爷还请大家去莲花酒楼吃席面。
“莲花酒楼哎,知道吗?听说那是县城里最高档的酒楼哎,我滴个天,我连县城里路边的面摊子都没吃过,竟然吃了莲花酒楼的席面!”
“秦管家领我们去那个那个什么‘雅间’,就我们两桌,别人都打扰不着。好家伙那桌子大得一桌坐了十四个人都不挤,一点不挤!那个雅间里好看死了!啥都好看!”
“那里面什么都好看,但是最好的还是菜,太好吃了——”
“对对对,那么大一张桌子满满当当摆了十六道菜,我光顾着吃了,就知道好吃,连吃了啥都不知道,唉,太可惜了!”
“看你这德性,别的不知道那么大一条鱼没瞧见?没想到鱼能够做出那个味儿来,一点腥味也没有,那个肉又白又嫩,我去!”
“排骨外边包裹着一层不知道啥,香酥得咧!听说那是油锅里炸出来的,一大锅油用来炸排骨,城里人真会吃、真舍得。”
“好几个肉菜个个味道都不一样,个个好吃,肉片嫩得很,大块的烧得又软又烂,进了嘴里不用牙都能抿化了,可惜了,我当时想啊,我老娘要是在就好了。”
“还有那个鸡那个鸡,香死个人!”
“可不,差点都吃不出来鸡的味道,比咱往日做的好吃太多了。”
“点心都做得跟朵花似的,又好看又好吃。”
“要不然人家贵呢?”
“是啊是啊,咱那一桌也不知道多少银子,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肯定很贵!”
“还是咱们有口福啊哈哈!”
“......”
去的人多,讨论的人当然也多,去了的乐意显摆嘚瑟,没去的家人们与有荣焉也乐意显摆嘚瑟,家里也没人去的听的羡慕不已听个热闹也当长了见识,话题度一路飙升,从莲花酒楼的名声、内部装潢、规矩讲究、菜品菜色,那叫一个滔滔不绝、真真假假,反正可着劲儿吹就行了。
大家都乐意听、乐意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