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ick?是你吗?”李年昕倒在温热的胸膛里,眼皮已经十分沉重,只能尽力眯成一条缝试图看清来人。
“……”胸膛的主人环住身体的胳膊紧了紧,没有说话。将她放置在卧室的床上后,为她贴上退烧贴。
一片冰凉的触感让李年昕感到十分舒适,但大脑依然还是昏昏沉沉的没办法看清眼前。
沉重的坠落感令她仿佛置身到还在德国时的郊外小屋,那里荒无人烟又没有任何通讯设备。
她只能玩命的看书打消时间,幸好她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玩耍,一个人面对孤独。
每日唯一与外界的接触就是傅堇臣派来的家庭医生检查伤情,如例行公事一样匆匆查看,用陈旧的老式钢笔,将她看不懂的德文记录在泛黄的病历本上。
厚厚的纸张是她从落地这片土地开始每一天的记录,汇聚成堪比百科词典的厚度。让她明白自己原来已经来到这里很久了,久到她已经忘却了时间的概念。
头发略显沧桑的家庭医生一边记着一边嘴里小声嘟囔着,虽然来这边很久了但是身边没有几个能交流的人。
傅堇臣留下的书也都是中文,偶尔出现的外文书也都是英文原着。只能草草和家庭医生用蹩脚的德文交流,还经常得不到回应。
李年昕听不懂这边的语言,只能靠印象里勉强记住的几个德语词汇,每天都能听出医生似乎也在吐槽着每日都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检查没啥问题的病人。
而他过几日还要去远方的小镇参加聚会,却因为不能放下这份工作十分厌烦。
她脸上有些不太自然,毕竟确实这种地方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避之不及的。
她只是习惯了孤独与被抛弃,所以时间在哪里消磨掉都是无所谓的。也无所谓有没有人出现在身边,反而会因为拖累到别人而恐慌自省。
医生已经完成了例行检查,按照惯例他还要帮忙检查一下房子各处是否有需要和boSS汇报的地方。
他叹了口气将纸笔收好,打开冰箱清点物资,眼下的物资是足够李年昕独自一人支撑一星期的。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激动的拉住李年昕的手,用蹩脚的中文挤出汉字:“年,你可以一个人待,几天,吗?”
李年昕难得看到有人激动的在自己面前请求着什么,她也并不想让身边的人因为自己像个拖累而产生厌恶。
她涨红了脸用力的点点头,心想着自己也不是头一次一个人待着了。只要有物资的,是完全不用担心的。
医生得到了她的同意,难得高兴的向她表达了激动的喜悦。来不及再去检查别处,他只想赶快回去收拾好行李出发。
虽然他知道李年昕独自生活的能力很强,但作为他要照顾的病人他得抓紧完事回来。
看着医生感激的告别后,李年昕的生活再度恢复到曾经的平静。
日出起床准备好一天的食物,就开始各种画画和看书,午休后就去周边的森林里去寻找一些果子当做身体锻炼。日落之前紧闭门窗,打开屋内的安保系统。
在沐浴更衣后咬住毛巾,一点一点的用医用棉签上药。那些狰狞的伤疤如今不再如刚开始那样可怖,但每一次的衣物摩擦都仿佛再次置身于火海中,肌肤与烈火之间产生的痛感再度席卷而来。
完成一系列的步骤后,她只身着贴身内衣站在窗口前望着月亮。眼睛里是历尽沧桑后的疲惫与无力“又一天过去了……”喃喃过后灯熄灭黑夜中那双疲惫不堪的眼眸久久睁开。
在医生马上回来的日子里,突然出现的暴风雨开始持续攻击着这座孤独的小屋。
窗外那些坚挺的大树,也在暴风雨面前弯下来高傲的腰。吹刮的树枝砸向了玻璃,虽然没有敲碎玻璃,但松动的角落却因为撞击而开始持续扫进雨水。
李年昕见状试图用防水胶布固定住窗角,却发现只是徒劳。
无奈只得披上雨衣出去查看,但剧烈的风把人吹的站都站不稳。她抓紧门把靠着屋外墙壁的摩擦,一点点挪动到需要查看的地方。
但显然大自然的力量面前,人的力量太过渺小了。巨大的风浪吹过电箱受到冲击,屋内的光亮一下子熄灭。
李年昕只得放弃修补工作,一点点贴着墙回到屋内。想要尝试躲避风雨,明天医生就会回来了。眼下她只能保证自己的安全,想办法度过这段时间。
一个风浪再次席卷而来,吹跑了身上的雨衣。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下来,仿佛要把大地砸出坑来。
李年昕看着越来越近的房子,加快脚步向前奔跑。然而,雨势凶猛,很快就浸透了她身上的衣物,室内也因为敞开的门被吹得一片狼藉。
她狼狈地想要快点进门,但却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扑去,直直地跌落在湿漉漉的泥土里。
身体瞬间失去控制,不受控制地向下滚落,最终掉进了灌木丛中的一个小水坑里。
这个水坑已经积满了雨水,李年昕的头部也重重地撞在地上,一阵剧痛袭来,让她失去了意识。
“真是……我现在比脆皮鸭还要脆皮啊!”李年昕在心中自嘲道,回想起自己如今的狼狈模样和满地狼藉,不禁感到自怜。
好在积水并不深,她还能保持呼吸。只是刚才撞击到树木的力度太大,导致她的腿部失去了力量,根本无法动弹。
此刻的她,就像池塘中被丢弃的小鱼,只能在浅洼中苟延残喘。
“喂!李年年!”突然,急促的脚步声在李年昕耳边响起,紧跟着几个黑影出现在眼前。
她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有人将她从水坑中捞起,然后用温暖的毛毯紧紧包裹住她。
寒冷的身体逐渐开始回暖,但仍然抵不过体温快速流失的速度。
耳边不断响起有人似乎在用德文大声训斥着什么,鼻尖传来熟悉的手术室的消毒水味。
一只带着橡胶手套的手掰开她的眼睛,将手电筒的光亮对准她的眼睛检查着。
很快护士模样的人将针管扎入自己的手臂,她想说点什么,一只冰凉混带着泥土味的粗糙手掌挡住了她的眼睛“放心休息就好了,剩下的交给我。”
她像是得到了什么依靠一样,安心的闭上了眼睛。不知道睡了多久,但哪怕是清醒状态,她也无法睁开眼皮。听觉却变得异常灵敏。
“Rick我很抱歉因为我的失误,导致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需要说什么理由了,戴克医生。明知道你的工作内容包括检查屋内设施,却错过了检查窗户出现纰漏。如果不是安保系统检测到异常,她根本等不到你回来。我会把她带回我那里,我不需要你再来了。”
“Rick!”
耳边响起了讨论声,因为是英文她居然都听得懂,似乎是傅堇臣和家庭医生的声音。
傅堇臣似乎很不喜欢在外被喊自己的名字,这里所有的人默认喊他Rick。
李年昕想要试图引起注意,轻轻的喊道“Rick?”熟悉的手掌带着冰凉再次贴上她的脸颊,冰凉的舒适感令她忍不住用脸蹭了几下。
“睡吧,这里有我就够了。”一声叹气声后,室内再度恢复一片寂静。
那场大病令李年昕高烧不退三天三夜,因为被水浸泡过久,甚至引发了肺炎。
精神状态稍显好转时,李年昕可以勉强眯着眼睛去看清眼前的景物。
但多半时间是晚上,屋内没有开灯。只能借助走廊的照明灯透过门上的玻璃将屋内照出来轮廓。
借着一点点微弱的光,她看见床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用手掩盖住脸。似乎已经疲惫不堪,试图闭眼恢复清醒。
她用力想要看清身影的脸但却使不上力气,只能勉强在床上尽力翻过身发出动静。
身影很快惊醒过来,手拿开后借着微光看见他线条流畅的下颚线。眉眼精致冷冽,恍惚之间很像谢君安。
“谢君安,是你吗?”李年昕沙哑的声音流淌在寂静漆黑的环境里,像枯井中被困的雀鸟试图得到求救的回应。
对方没有回答,只默默的替她掖好被角。转身离去,她想要说点什么但沉重的眼皮束缚了她。
再次陷入昏睡当中,她可以很明显感受到那个人每个夜晚都会守在自己的身边,却从不发出一点声音。
就这样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后,李年昕勉强康复。却落下了一发高烧,就会伴随很严重的炎症出现的情况。
傅堇臣在这之后没再送她回到那间小屋,而是带到了自己的郊外别墅,这里是他在德国最常住的地方。
至于为什么喜欢这里,他只说这里是隔离了世界一样的存在。
他领着李年昕走进这座墙外充满年代感的别墅,不大的庭院里整齐的种着各种树木,人工草坪上还放置了一个摇椅。看样子是新装的,上面还带着工厂生产线的味道。
走进室内是温馨简约的纯白色和原木风格家具组成的家居风格,不似傅堇臣在外的形象,这里每件东西都带着“旧”。
一种如在外奔波多年带着满身疲倦的异乡人,重新回到简陋温馨的故居一样的归属感。
李年昕像个好奇宝宝一样想要看清每一件东西,但傅堇臣已经挡在她面前隔绝了视线。
他带着居高临下的审判者的压迫,将她包裹在那充满打量和犹豫的视线里。
许久,他傅堇臣像是想通了什么,摸着她的头发轻声哄着:“为自己想一个新身份吧,如我一样,用她在这里去开始新的人生,不要再用旧的名字,别试图回头!”
门口挂着的绿水晶风铃在纱窗的风吹动下,发出“叮铃叮铃”清脆的碰撞声。
清冽的嗓音点缀在碰撞声中,“Jenny”李年昕像是做出巨大牺牲后,决绝的吐出音节。
傅堇臣像是没想到她会取这个名字,愣了一下,随即欣慰的拍拍她的肩膀示意赞许她的选择。
“好,欢迎你回家,Jenn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