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月溪略微有些诧异,即便在绿竹眼里,白先生在徐府的身份不高,也许跟她、跟那些铺子里的掌柜一样,都是给她主子使唤的人。
可是作为五夫人身边的贴身大丫鬟,居然在别人面前如此置喙自己的主子,难免有些失体面。
她瞧着外头的日光:“院子晾晒浆洗的被褥,日头不早了,我暂且回去收起,傍晚时分再过来。”
韦月溪来过五夫人的院子两三回,多数是冲着爱说爱笑绣工又好的翠柳,能从她嘴里听到不少徐府隐私。
而与绿竹只是简单的问候之交,算不得熟稔,目前亦不太了解她,韦月溪保持了西席先生的清高,没有同她八卦。
普通人的平凡日子,谁还没有些烦心事儿。况且在这深宅大院里,哪有那么好过。
一府里的人,浩浩荡荡去寺里烧香祈福,独留下五夫人看家,同去的妯娌姑子们,无论是娘家出身,还是夫君身份,都不是她能比肩的。
要说心里不舒坦,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原本手中钱财丰盈是她唯一能拿出手的东西,想看看账簿给自己添点儿底气,冲淡今日的不快,不想却发现自己人却背叛了自己。
换做谁,气性都会大吧。
外头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想必是去庙里祈福的人回来,五夫人去外头迎接后,才同六姑娘一起回来。
绿竹忙着收拾手里的纸笔和账簿:“白先生,你慢走,回头再见。”
伸头出门轻轻唤了一声:“翠柳,替我送送白先生。”
翠柳刚从正房出来,答应一声便过来:“白先生要回去了。”
韦月溪微微笑着:“嗯。”
并不计较绿竹的失礼,如此着急去伺候五夫人,也算是把主子放在心上。
却也没有拒绝翠柳的相送,她怎么来的,自然要怎么出去,还是要给白娘子和田先生挣个体面。
翠柳是个单纯没有心眼的姑娘,一脸乐呵呵的陪着韦月溪朝外走。
已经出了院门,翠柳还要相送,韦月溪替她着想:“有劳翠柳姑娘,姑娘请回吧,五夫人跟前不能缺了人手。”
翠柳毫无心机的笑着:“我们几个贴身伺候的,只有绿竹识几个字,所以最得夫人看中。有绿竹在夫人跟前,我们其他人都是能偷个懒的。”
“你,”韦月溪都要被她逗笑了。没提账簿的事儿,只是善意的提醒她,“还是尽心一些吧。”
不过一句短短的话语,让翠柳觉得很贴心,只无奈道:“我们做下人的,自然得尽着十二分的小心。”
韦月溪催着翠柳回去,“那你快进去吧,我自己回去。待会儿还要过来一趟的。”
二人道了别,韦月溪便赶回学堂。
五夫人同三夫人有龃龉得到证实,但因着五夫人院里今日气氛有些低沉,所以下人们也没有闲心八卦府里的事情。
她还是要听听包嬷嬷这一天闲逛下来,都有哪些她感兴趣的事情。
包嬷嬷不仅没让她失望,还给她带来了惊喜。
学堂里,聪少夫人院里两个小丫鬟并袁嬷嬷拥着惠姐儿,正在围观两盆盛开的菊花。
见到她回来了,惠姐儿朝她躬身行礼:“惠姐儿见过先生。”
韦月溪抚着她的头,逗她:“惠姐儿是来读书啊,还是来此处散心啊?”
袁嬷嬷她们也见面问了好:“带惠姐儿园子里走走,走到学堂跟前,索性进来瞧瞧先生。”
“这会子菊花已经开放了,真是娇艳呢。”韦月溪叹着菊花。
包嬷嬷笑呵呵道:
“我这是借花献佛了,她们几个收到先生送去的东西,连我也一并谢了。打理花园的刘妈妈送了两盆早开的菊花给咱们,说先生喜欢什么颜色的花,尽管去挑。”
韦月溪有些过意不去:“府里的人真是客气,我不过举手之劳,她们倒上了心。”
“先生送的刻刀是顶顶好的,老婆子我自从学了核雕,还从未用过如此好的工具,让先生破费了。”袁嬷嬷道谢。
“不过是我买桃核的时候,掌柜推荐我就买了,我也不懂的,哪里知道什么好不好的,倒是拿在手上还不如您老送我的那个趁手。”韦月溪被袁嬷嬷这么一说,还有些不好意思了。
袁嬷嬷哈哈笑着:“你是没用惯呢。我那个都破落成的不成样子,哪里比的上你新买的。”
“袁嬷嬷您就别客气了,我学东西慢,让你费心了。”韦月溪这时还是客气的。
抬头见院子里晾晒的被褥床单,便不跟她们客气了,“两位嬷嬷在,正好给我搭把手,把布裘缝上吧。”
一边干活一边拉家常,是最好不过了。
袁嬷嬷好奇,听说白先生娘家家境尚可,便问道:“先生怎地不带个伺候的人在身边?”
“在别人府上,不太方便。再说我能照顾好自己,就没带过来。真有事儿都是麻烦包嬷嬷。”韦月溪解释。
“哪里有麻烦到我。”包嬷嬷谦让道。
“小凤,你们好好看着惠姐儿,不要出了学堂大门。”袁嬷嬷吩咐随身跟着惠姐儿的小丫鬟,转头对韦月溪道,“缝一条布裘也就一壶茶的功夫。”
韦月溪笑眯眯的去收床单,等进屋时,包嬷嬷已经把一张宽大的草席铺在中间屋子的地上。
袁嬷嬷动手帮她铺平布裘里子,包嬷嬷开启了拉家常模式:“今儿转了一圈怎么没见到刘福家的?”
包嬷嬷、袁嬷嬷还有刘福家的素来交好,听包嬷嬷提过几次了。
“她孙子顽皮,磕伤了腿,她回去照看几日。”袁嬷嬷道,“谁有你好福气,今儿清闲一天,到处晃悠。”
包嬷嬷得意的笑道:“怎地,眼红啊?”
韦月溪给包嬷嬷帮腔:“袁嬷嬷怕是也园子里清闲了一天。”
包嬷嬷接着笑话她:“她们主子都在的,她不敢离开太久。”
韦月溪似是调侃:“这是要在主子跟前好好表现一番。”
包嬷嬷伸手铺棉絮:“可不是嘛,院里那个不管事,由着她们平日里偷懒耍滑。这几日聪大爷回来,她们总要收敛一些。”
被调侃的袁嬷嬷铺好布裘面子,好气又好笑:“就你知道的多。”
“聪大爷今儿没去寺庙?”韦月溪开始穿线,准备缝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