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发展果然如苏和光所料一般。
不过黄昏,温国公府便有人前来拜访,并送上了丰厚的礼物。
沈霆相貌与沈霖很像,不过气质更为坚毅硬朗。
此时,坚毅的沈世子脸上难得挂上窘迫与难堪。
“舍弟顽劣,给郡王带来诸多困扰,在下代表温国公府前来向郡王致歉……”
苏和光笑着摆摆手,示意对方落座,似是不经意地问:“国公和沈世子都不怪我伤了他吗?”
温国公性情刚直,他当然知道自己儿子是个什么东西,沈霆更是对沈霖的恶习深恶痛绝,只是打也打了,骂也骂过,他这些年还是这副德行。
沈霆无奈叹息:“怎么会,舍弟是自食其果。还要多谢郡王手下留情才是。”
这才有些意思。
苏和光这次由衷地笑起来。
她讨厌打了小的来了老的,好在沈家人足够明事理,否则真要与他们斗起来,只怕也是麻烦。
事情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只是看沈霆的样子,竟没有要走的意思。
苏和光心念几转,最终开口问道:“沈世子还有事?”
沈霆干咳一声,却没有直说,而是道:“郡王府上似乎没有内眷。”
略顿了顿,又说:“在下确实有个不情之请,只是……”
这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后面紧跟着就是非常难以启齿的话。
苏和光很想说,既然是不情之请,那你还是不要说出来。
但她不能,她是个体面人。
于是她略带惊奇问:“所以,是什么?”
莫不是要往她后院送人,否则为何要问她后院有没有内眷?
难道说,要把他那不成器的弟弟送给自己?
苏和光想到这里,撸猫的手都重了几分。
小白一惊,尾巴上的毛都炸了,跳下她的膝盖,骂骂咧咧跑走了。
沈霆的声音也在这时传来:“舍弟是个糊涂种子,性情也颇桀骜,家里都要放弃他了,只是……到底骨肉亲情难断,就想着或许有人能把他掰正,郡王的出现给了我们希望,他现在最怕的人就是郡王您。”
他说着,暗中偷瞄苏和光神色:“若是郡王愿意将他带在身边,我们沈家愿意为郡王赴汤蹈火。”
室内陡然一静。
苏和光从来没听过这么匪夷所思的要求,脸上神色有一瞬间空白。
“你是说,你要把温国公府二公子没名没份送给我?”
话虽直白,但沈霆的确就是这个意思,他肯定地点点头。
苏和光继续恍惚:“你不怕我打死他?”
说真的,这种情况沈霆真的有考虑过。
今天他带人救下沈霖的时候,沈霖半个脑袋都扎在了水里,再晚上半刻钟,只怕人已经溺死了。
身上大小的伤更是数不胜数。
他难得默了默,抬手摸着鼻子道:“那只能怪他命不好。”
至此,苏和光也沉默下来。
说真的,她讨厌麻烦。
但如果能因此找到一个可靠的盟友,她也不介意这一点麻烦。
只是,沈二这人实在令人膈应。
她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最终却还是应了。
沈霆离开的时候如释重负,脚步都轻快起来。
笑容没有消失,只是从苏和光脸上转移到沈霆脸上。
像是迫不及待丢掉一个烫手山芋,沈霆出门不过一刻钟就迅速折返回来,回来的时候手上拎着破布娃娃状的沈霖。
进门打过招呼,沈霆丢下手里的破布娃娃后迅速消失。
瞧见沈霖一身狼狈,苏和光不由得浮现出几分幸灾乐祸:“哟,沈二呀,你这是怎么啦?”
沈霖气息奄奄躺在地上,眼皮吃力地抬了抬又闭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苏和光用脚尖踢了他一下,他一动不动。
“沈二你在吗,我知道你在听,你说话啊……”
围观的祝长史、雁字等人纷纷嘴角抽搐。
沈霆继续装死。
苏和光撇撇嘴,吩咐道:“把人关到柴房去,请府医给他医治。”
听到这话,沈霆一下子活了过来,霍地睁开眼睛,对着苏和光怒目而视。
苏和光对此视而不见,又大声道:“不许给他吃饭,也不许他死,什么时候乖了什么时候再说。”
因为愤怒,沈霖脸颊上的肉剧烈抽搐一下。
他从来不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立时就要破口大骂。
苏和光眼疾手快,抄起给小白擦脚的布堵在他嘴里。
沈霖所有的咒骂都被堵了回去,翻着白眼晕倒了。
雁字上前几步,弱弱劝道:“主子悠着点,别给他气死了。”
苏和光这才偃旗息鼓。
府上多了一个人,似乎也没什么影响。
……
这件事被钟离当作笑话说给皇帝听。
初时黎泽还在笑,笑着笑着,眼中忽然划过一抹浓重的阴霾。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冷笑着问钟离:“你觉不觉得这沈二像是沈家送给她的婢妾?”
严格来说,是的。
毕竟苏和光都封王了,她纳个男妾怎么了?
钟离低头不语,装没听见。
如若此时给予否定答案,钟离自己都要怀疑自己的智商,可要说是,那不是触皇帝霉头?
黎泽冷笑连连,笑得钟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硬着头皮转移话题:“皇上,齐国宜雅公主透露出合作的意向,并辗转送来一封信,指名要明贵妃娘娘亲启。”
“哦?”黎泽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钟离暗松口气,从袖中取出一封火漆密封的信函,双手呈上。
没犹豫多久,黎泽就拆开了信函。
信上用簪花小楷写了一句诗:他年得傍蟾宫客,不在梅边在柳边。
钟离也看见了,他微微一愣:“皇上,这是……”
黎泽轻笑一声,他想起苏和光在的时候,曾给他讲过戏文《牡丹亭》。
令他没想到的是,她居然给这劳什子宜雅公主也讲过。
事情变得有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