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和光思考着,还不忘默默计算时间,确信差不多了,便软下身子卸力做昏迷状。
身后刺客见此,果然松了力道,撤了捂她的手,随手将人丢在地上。
嘶……
这个杂碎。
苏和光摔得七荤八素,心里把那人骂了一万遍。
正在这时,地道另一头传来一个阴柔的男声:“得手了?”
“我真的怀疑你们脑子有疾,想造反就好好造反,非要做些上不得台面的勾当,抓个女人来。”这是一道张扬的男声,听方位正是抓她的刺客。
阴柔男声半晌没有说话。
只听刺客啐了一口:“下次还有这种事别找上老子!”
说着就响起了脚步声,看来是走了,过了片刻,咔嚓一声轻响,像是打开了什么机关,地道里恢复安静。
苏和光刚想睁眼看看,猛地想起地道里还有个人,那个阴柔声音的主人,于是调整好呼吸继续昏迷。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停在她身边,脸上突然覆上一只带薄茧的手。
“听说当年对付我们主子的损招是你帮忙出的,那么用你对付黎泽也算投桃报李吧。”
苏和光一惊,这人是个太监!
而且听话里的意思,不是被买通的棋子,反而像是谁的心腹。
一个太监,会是谁的心腹?
脑海中划过几个名字,最终定格在两位盛名在外的亲王身上。
是你们中的谁呢?还是二人一起?
然而,当下的情况容不得她细想。
那人用力捏着她的下巴,确认她没了知觉,才蹲下身,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
不过片刻,他就嗤笑一声:“也没瞧出哪里特别,看黎泽稀罕的那个劲儿,脸好看有什么用,咱家可不会怜香惜玉。”
大概这人就是纯粹心理变态,似乎对一个出身高贵的女性说出羞辱的话,就能弥补他的某些缺失。
“黎泽来了,嘿嘿……等他来看见这一幕,一定会方寸大乱吧,届时咱家会送他上路。”那人听见地道外的脚步声渐近,开始撕扯苏和光的衣服。
“真期待接下来的一切,我都快忍不住了,嘿嘿。”笑声像夜鸮低号。
苏和光再也听不下去。
她握紧先前藏在袖中的剑簪,在那人的手抓上她肩膀的瞬间,猛地睁开眼睛,将锋利的剑尖准确而熟练地顺着颈部刺入,狠狠地直插进那人脖子里,不留半分余地。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更何况她还是个弱女子。于是剑簪又被她一把拔出,再次刺入,刺了不知多少下,她都力竭了才停手。
以弱对强,生死相搏,根本不是手下留情的时候,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甚至她都无法思考。
喷溅出来的血液洒了她满脸,鼻端萦绕着挥之不去的腥臭,她止不住地干呕。
那人直到死,脸上都带着惊恐和难以置信。
缓了好久,苏和光恢复了一些力气,她推开伏在身上的死尸,踉跄着站起来。
血越流越多,在她脚下蔓延开来,腥臭味在不大的空间内越来越浓。
那人往墙上插了一根火把,苏和光走过去拔下来,想了想,又蹲下把那人身上搜查一遍,没有任何证明身份的信物。
她又扶着山壁,把自己停留过的地方检查一遍,确认没留下她的私人物品才起身,循着先前那人离开的方向走过去。
她要自救。
地道入口十分隐蔽,出口还不知在哪里,她不能坐以待毙。
走过去才发现,这个地道其实并不长,几百米就到了另一头。
她像被装在罐头里的沙丁鱼,撞来撞去找不到口子。
空气越来越稀薄,每口呼吸都很费力,火把的光也弱了下来。
她能听见外面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她与他们就隔着一道石壁,若是就这样死了,她怎么甘心?
她深吸一口气,在山壁上摸索。
快一点。
再快一点。
直到她快要绝望,终于在光滑的山壁上发现一块凸起的岩石,不做他想,用力按下去。
“咔嚓。”
眼前的山壁从中间打开。
她扔下火把,一口气跑出去。
再次感受到光明和新鲜空气,她简直感动到想要落泪。
她知道,自己此刻一定很狼狈,可她活着。
再没有什么能比活着更好了。
“娘、娘娘!”几步外就是一个鸾仪卫,他唬得跌在地上,又连滚带爬起身,朝远处高呼:“找到了!找到了!”
黎泽就在这附近,听到声音步伐疾乱地飞跑过来,他面笼寒霜,待到终于看见人,刚缓和的神色立刻大变。
“都退下!”
跟在身后的一群人面面相觑,但还是退到远处去了。
“和光……朕来了。”黎泽尽量放柔声音,一步一步朝苏和光走过去。
他心痛得厉害。
连声音都有些颤抖:“和光,你伤了哪里?”
这女人鲜少穿素色衣衫,可她今天穿了,但此刻,那件月白色留仙裙已经洇上了大片大片的暗红,从脸上到肩头,再到裙裾。
苏和光眼睛有些湿,可她一直笑着:“没有伤,不是我的血。”
黎泽闻言,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松了,再也顾不得什么,大步上前将人揽进怀里。
“朕来迟了。”
他刚说完就察觉出异样,低头看才发现,人已经晕了过去。
“来人!”
暗处的鸾仪卫走出两个。
“去叫那两个宫女。”
二人领命出去,片刻后回来,他们身后的锦书怀里抱着一件披风。
黎泽一把接过披风,把苏和光裹得严严实实,然后弯腰将人打横抱起,匆匆往山下走。
这一天行宫上下忙得人仰马翻。
跟来的嫔妃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敢打听,只听说皇上发了好大的火。
直到傍晚,苏和光才悠悠醒转。
她没受什么伤,只是手握剑簪太用力,虎口豁开一道口子,伤口并不深。
“醒了?”
苏和光眨了一下眼睛:“这是哪里?”
“乾清殿。”黎泽欲言又止。
“怎么了?”苏和光声音有些沙哑。
“你怕吗?”黎泽问。
她最怕的时候,只有她自己。
光这样一想,他就有些透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