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思冬带着池橙返回原地时,已不见陈大军他们。
这一来一去,前后不足半小时。
起先,曲思冬以为他们就在附近转悠,打了几声哨子,却迟迟不见他们出现。直到他想起他和三名士兵在松树前的约定,连忙走近松树。
松树距地一米高的地方,刻上了一条不甚整齐的竖线。这根刻线十来公分长,全新的刻痕,一看就是刚刻上去的,竖线尾部微微扬起,看得出刻划时很仓促。
池橙看到曲思冬面色凝重,就问:“他们会不会出事了?”
曲思冬没有马上回答,目光向四周搜索。
泥土地上一切如故,没有搏斗的痕迹。
曲思冬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曲思冬想,也许他们去找老百姓的衣服去了。
但转念一想,又否定了这个念头。因为根据约定,只有出现意外,才可以刻上竖线。
曲思冬把目光投向池橙,说道:“他们一定有什么情况,此地不可久留!”
说完就牵起池橙的手,拉起她向清凉山南侧的一条小路跑去。
穿过马路时,他的目光向马路两侧看了看,果然情况不妙,从南京安全区方向正小跑而来一队搜索的日本士兵。
日本兵对清凉山这片区域的扫荡已经开始。
两个横穿马路的身影,已被日本人发现。
日本士兵嘴里喊叫什么,一边跑一边开始向他们开枪。
子弹在他们周围呼啸。
好在马路不是很宽,他们很快穿越了过去,进入了日本士兵的视线盲区。
曲思冬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反而跑得更快了,池橙有点吃力,曲思冬就用力拽她,边跑边对池橙说,不要停,跟着我使劲跑。
清凉山南侧的这条小路,呈东北西南方向,马路的另一头,连接汉中门西侧南北向的马路。
曲思冬很快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听到前方不远处从汉中门方向传来的喧闹声。
他知道,前方也一定出现了日本军队。
是的,日本人的扫荡从来就是采取封锁、隔离与围剿相互结合。
如果再往前跑,很可能和正面的日军遭遇。
身后又有日本人的追兵。
手里无枪,心中发慌。曲思冬有些后悔把毛瑟步枪给了陈大军。有了那把狙击枪,自卫起码没有问题。
冷静,一定要冷静!曲思冬心中反复告诫自己。
敌人已把这片区域当成了狩猎场。
问题是他不是一个人,他还得保护池橙。
脚下出现一条弄堂,东西方向。曲思冬立即停下脚步,定了定神。所有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弄堂的西端应该连接到汉中门西侧的马路,也许敌人之间还有空隙,可问题是马路西侧是宽20多米的护城河,而护城河沿线,这附近只有一座汉中门桥,这个时候,汉中门桥一定有敌人驻守。
几秒钟之后,他就决定沿弄堂往东南方向。
他知道,他前往的这片区域日本人的活动应该比较频繁,但也有好处,那就是建筑物密集且地形复杂,最主要的是,前方这片区域,有被日本政府在战前就承认的国际安全区。
曲思冬与池橙快速的向弄堂深处跑去,他们穿过一排又一排的房子,一口气跑了十来分钟,眼前视线一下子明亮起来,他们看到了一条宽阔的马路。
曲思冬看到马路对面一幢熟悉的建筑,是应天教会医院。
曲思冬想起了他的妹妹曲思秋。今年22岁的曲思秋医科毕业后,就一直服务于该教会医院。
应天教会医院是美国人创办的,紧邻美国驻华大使馆。
曲思冬知道南京国际安全区到了。
南京国际安全区划定的区域就有美国驻华大使馆和应天教会医院。
他们和很多其他中国人一样,在经历了一番东奔西突后,最后都无奈地选择了前来寻求它的庇护。
而这种庇护的可靠性,仅仅是建立在一些口头承诺或者一纸协议之上。
这样的庇护让曲思冬如鲠在喉,有种被羞辱的感觉。因为,他是一名中国军人!军人的职责就是保家卫国,可是他不但无法做到,甚至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国已亡,山河破碎!偌大的南京已无他安身立命之处。
想到这里,曲思冬怒气难消。
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赶紧找到妹妹,把池橙托付给思秋。
他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他必须很快找到自己的战友!
他迫切需要那把毛瑟98K狙击步枪!
他要为玄武湖畔捐躯的一百多名战友报仇!
他要让侵略者不得安宁,并为此付出沉重代价!
怨意可解,恨意难消!曲思冬心中布满的是咬牙切齿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