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雪看起来显瘦,背起来有肉。不是很重,软软的,暖暖的,还特别贴心。
幸福是一种强大的力量,让我在面对压力时能够坚强迈出每一步。
走到楼下后,我装作气喘吁吁的样子把她放了下去,那种挤压后背的厚重感让我有些舍不得,可我还是忍痛割爱把她放了下去。
“自己走,哥不行了。”
她好像并不尽兴,很不情愿的站到了地面上。
我是个爱上了孤独的人,不想涌入人群来,掩饰自己的懦弱,所以总喜欢往没人的地方去。
她是个安静的人,却总喜欢看热闹。稍有风吹草动就能吸引她好奇的目光。
广场上围了一群人,里面悲鸣的歌声让人潸然泪下。
这对于道心坚毅的我而言,不会有半分触动。
走着走着突然身体一沉,陈雪突然从后面拉住了我。
“哥!去看看热闹。”
“鬼哭狼嚎的,有什么好看的。”
“我觉得唱的还可以啊!要不你唱一个。”
“那还是去看看吧!”
远处的广场上围了一群人,他们自觉的拉开距离,让出一片独立的空间。
几个侏儒站在人群中卖力的唱着歌。
他们表情夸张深情的演唱着虐心的歌曲。那种绝对的情感投入,感觉已经快要让他们丧失理智了。
歌声牵动着人们的内心,引动着人的情绪。为的只是博得纸箱内的碎银几两。
我知道他们有假唱的嫌疑,能看出假唱的人也不止我一个。
但是看到真相的人中,不会有人去揭穿他们,他们的遭遇本身就值得同情。
在金钱至上的社会中,他们只是想活出个人样来,不得已才利用了别人的善良。
在苦难中愿意自渡的人,哪怕是缝隙里透出的光,他们也会牢牢抓住,他们有向阳而生的勇气,所以值得被拯救。
陈雪很同情他们,想乐善好施又苦于没有现金,于是就打起了我的主意。
“哥!身上有钱吗?”
“不多了。”
“拿来。”
我把口袋里的几个钢镚给了她。想用来安慰一下她那颗乐于奉献的爱心,可陈雪似乎不太满意。
“别抠抠搜搜的,全拿出来。”
“意思一下就行了,干嘛那么认真呢!”
“他们好可怜。”
“我比他们也好不到哪儿去。”
“你不一样,相信我。”
我逼不得已把三十块钱现金全部给了她。
当三十几块被丢进了纸箱后,几个侏儒对陈雪千恩万谢鞠躬行礼。
那个拿着话筒的侏儒,还为陈雪演唱了一首(爱的奉献)。
那首假唱差点把陈雪感动的落泪。我很无辜,蛋都被她气歪了。
简直令人无语,这是造孽啊!唱的太假了。世界本来不该是这个样子,还是世界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我只能暗自感叹。
“我的善男信女啊!你就不要自我感动了,那些都是浮云。自古真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何以解忧,唯有板砖加棍棒。”
为了保留她的天真,也为了保留我的善意,我没有告诉她真相,只是心里恨透了那些矮矬子。
陈雪正在歌声里自我感动,恍惚间有些愣神。
那纸箱边上的二维码,让我心底阵阵发寒。
真怕她走上去扫出一个通往未知世界的黑洞。
“走了,别看了。几个矮矬子有我帅吗?哥哥给你买辣条去!”
“不吃垃圾食品。我喜欢吃比较原汁原味的东西。”
“你还真是喜新厌旧,以前一毛钱一根的辣条,你不是啃的很带劲吗?”
“那不一样,那是你用挨打换来的,我总要给你点面子吧!”
这话说的我特别心安,好像以前买零食的钱,是我通过自己地付出换来了的,它完全合情合理,我不应该有半分愧疚。
电影院的门口,总是会出出现一些纠缠不清的男女。
他们坐在酒店与孤独的交界处,等待着晚霞跌落,在兴奋中任由悲伤划过耳畔,醒来后又出现在了下一个路口。
以前喜欢去的地方,成了我最讨厌的地方。
酒吧里的那些面具人,望山是山,看水是水,两点一线间不知道又锁定了谁的旧人新欢。他们成了我最鄙视的人。
其实我讨厌的不是他们,是曾经的自己。
现在的我更喜欢一碗温热的豆浆,配两根干瘪的油条。
最喜欢的早餐,就是路边的煎饼果子。
一家大酒店内正在举办婚庆晚宴。门口显示屏上不停的闪烁着新郎新娘的名字。
可笑的是,那个陌生的新郎居然跟我同名同姓。
陈雪指着大屏幕,兴奋的喊着。
“哥!你看,你结婚了。”
“哈哈哈…是啊!我马上去帮他洞房。我很快的哦!”
突然心血来潮,想见识一下这个新郎长什么样。
“雪儿,我带你去吃免费的晚餐。”
“你去我就敢去。”
“开玩笑呢!我是想去见证一下这位同名人的婚礼,可不是去蹭人家的口水菜。”
我们像傻子一样闯了进去,看热闹的傻子还不止我们两个。
墙边上站了好多人,我还幸运的抢到了一个红包。
是那台上的主持人为了活跃气氛扔下来的。红包里有一张百元大钞,足足让我高兴了几分钟。
新郎新娘登台后,我他妈的简直要裂开了。
那个跟我同名的青年,他居然娶了一个老阿姨。
那新娘看上去,起码有五十岁以上。
“呃呸!”
看的我直犯恶心,忍不住原地吐了一口老痰。
他侮辱了我的名字,挑战了我的道德底线,让我觉得这个世界特别恶心。
“走吧!雪儿。太他妈离谱了。”
“在看一会,你急什么啊!”
我那颗充满正义的心 ,默默的在为那青年鸣不平。短暂的幸福,腐烂的结局,有什么意义呢!
可那二货青年却当着我的面,在亲吻那个阿姨。
他红光满面气吐眉扬。而我这个无聊的人,却躲在墙角为他愤愤不平,我想告诉他。
“蹭点零食占点便宜那不叫爱情。那叫无节操!”
我鄙视他们,他们是近三个月来以来,第一个敢鄙视的人。
在他们面前,我都觉得我可以成为他们的道德典范了。
玩归玩闹归闹,婚姻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在我看来他们简直是在开玩笑。
世俗的眼光她们是一点都没顾,估计连那些浪迹酒吧的花痴都不敢这么玩。
我祈祷着让他们的悲剧早点到来。随后对陈雪使了个眼色。
“雪儿,你怎么看?”
“站着看啊!”
“我是说,你看他们是认真的吗?”
陈雪嘟囔着小嘴,显然是不信。她跟我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我只能说,如隔山海。”
她说的好有道理。
确实如隔山海,只不过不是因为爱情,才去移山填海。
是超能力在山海间暂时搭建了一座桥梁。你若不给那就淡了,你若淡了那就算了,他的一切行为取决于你给了他多少。
我在台下愤愤不平的强调他们的过错,想通过鄙视她们来证明自己是对的。
主持人在上面卖力的烘托着气氛,参加婚礼的人在下面总是死气沉沉的。
不管表演什么节目始终没有一个人鼓掌,任你喊破喉咙也没用。
那个主持人用自己强大的内心掩饰住了所有尴尬,他又在放声大喊。
“有请我们美丽的薇儿小姐,为大家演唱一首因为爱情。大家掌声鼓励一下。”
台下吃席的人不少,却死一般的安静。
我一时没忍住乐呵呵的笑出声来,就好像找到了知己一般。
我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好像也不是孤家寡人,这下面的观众都是我知己。
他们也跟我一样用无声的力量发出抗议,不吭声不在意,就是对他们最大的鄙视。
陈雪拉着我的衣袖不停的提醒我。
“别笑,人家看到要打你了啊?”
“不是还有你在吗?”
“我打不过人家啊!”
“你可以为我收尸啊!哥不要鼓乐,也不要棺材。把我埋在以前的那几棵柳树下就行了。”
陈雪没有接这个话题,只是警惕的看了我一眼。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我不该跟她开这种恶毒的玩笑。
那样她只会认为我的病情在恶化了,心里也会有负担。
我想在她面前表现的像个正常人。可仔细想想又觉得有些不对,我本来就是正常的人啊!
为了化解她的不安,我准备带她离开这个肮脏的地方,去外面吹吹自由的风。
“雪儿,哥请你吃东西去。”
“不吃,晚上吃太多会长肉。”
“奶茶、咖啡、小零食、随你选,不要太贵就行,哥没有多少钱了。”
“不去,我今天吃的太多了。”
我的讨好被她一次又一次拒绝,我知道刚才的玩笑说的她有些心疼。
可能是死亡离她太过遥远了,她才会感到惶恐不安。
台上的新娘阿姨正在给那青年的父母敬茶。新娘新郎如愿以偿,笑得特别讽刺。
那二老脸色极为难看,尤其是那青年的母亲。
没有挤出一丝笑容,猪肝色的脸上爬满了心酸无奈。
新娘跟婆婆两个人年纪差不多,如果卸了妆,新娘的年纪应该还要大一些。
是个人都能看出那位母亲的苦。可苦就是苦,人不会因吃苦而变得坚强,只会在苦难中接受现实。不管是人还是牛马都是这样练成的。
我们在这个无聊的夜晚,见证了一场毫无底线的婚礼。
这次的婚礼唯一让人钦佩的地方,可能就是那种突破世俗的勇气。
尽管节操碎了一地,拼拼凑凑又能糊出一个表面光鲜的人样来。
其实得道并不算什么本事,守得住才算。相爱容易相处难,有代沟的相处更难。
回去的路上陈雪依旧不是很开心,为了逗她开心,我只能又一次把她背了起来。
也许是那个无节操的青年给了我勇气,我才敢背着陈雪在人来人往的马路上招摇过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