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溜烟儿的过去,眨眼就到了年关时候,宫里这三个月来统共发生了几件大事。
第一件大事,陈贵嫔肺痨久治不愈,于翊坤宫薨逝,被明帝复位追封为娴妃,葬入妃陵,嘉华公主正式过继到了陈容华名下。
第二件大事,桓郡王庶妃周昆女和良娣吴云琚入府,二人的父亲本就一同出入御前,进府后也迅速抱了团,倒是暂时还没对林琅、钱承徽二人露出什么敌意。
第三件大事,长乐宫楚美人晋贵人,咸福宫婉才人晋美人。
楚美人上次和洛贵嫔一起扳倒冯怜时,陈容华也是帮了忙的。陈容华抚养了嘉华,洛贵嫔又有楚钰,因此三人便常常带着孩子一同走动。
陈贵嫔走时见了嘉华最后一面,嘉华很是难过了一段日子,但楚钰妹妹粉雕玉琢甚是可爱,几个姨姨整日陪伴,也叫她渐渐忘了伤心。
日子久了,洛贵嫔、陈容华和嘉华也时不时在明帝面前替楚美人美言上几句,明帝宠了她几回,就给她晋了位分。
婉才人则是在除夕宴上献歌一曲,明帝盛赞“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当场将她晋为美人。
第四件大事,则是明帝登基后的第三个年头来了,太后下旨广选秀女,充盈后宫。
明帝登基当年,先帝薨逝,宫中一片缟素,选秀一切从简从速,从颁布旨意到殿选,不到两个月便走完了流程,很是仓促,选上来的人十有八九都已经故去了。
太后打算今年早些将旨意颁布下去预备着,到时统一将秀女接进宫里,教上数日的规矩再行殿选,说不定能挑着省心的好苗子,多给她生几个皇孙。
...
储秀宫。
过完了年,慧嫔的身子也有六个多月了,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
储秀宫里住着宓淑妃和洛贵嫔两位重头戏,二人都有子嗣,又得圣宠,平日里和慧嫔只算得上点头之交。
慧嫔和皇后交好,跟宓淑妃自然就不是一派的,不会过多接触;洛贵嫔则又是独树一帜的另一派了,见谁都能调笑两句,心情不好呛几句声也是常有的事。
自从慧嫔怀孕后,她们怕当了旁人的替罪羊,都对她敬而远之。
因此慧嫔也不愿在宫里待着,没事就会去凤仪宫找傅皇后说些闲话,直到年关前冬月里下了雪,她才歇了心思。
这日,慧嫔从梦中惊醒,觉得下腹一阵阵隐隐作痛,心道不好,连忙喊人:“梨儿!梨儿!”
梨儿就守在外间的软榻上,听见动静立刻披上衣裳就冲了进来,一脸惊慌:“小主,怎么了!”
慧嫔被她扶着坐起身子,一手托着肚子,一手向外伸着,声音颤抖,“梨儿,我有些痛…”
梨儿吓了一大跳,立刻就要出去请太医,却又被慧嫔拦住,问,“你可知道今夜太医院是谁当值?”
梨儿摇头,“小主,都这时候了,谁当值都不重要,若是龙胎有个三长两短…”
慧嫔道,“罢了,叫人去传太医吧,你留下,我有话和你说。”
梨儿出去叫了值夜的小太监跑腿,又返回来到慧嫔身边。
慧嫔面色凝重,“今夜痛的蹊跷,可今日咱们一切行动如常,除了去鸣鸾宫中坐了一会儿、用了顿午膳以外并无任何不同。牵扯到鸣鸾,我不得不谨慎些…”
梨儿静下心来想了想,谨慎道,“应当不会,小主,皇后娘娘同您一向感情深厚,否则也不会等您腹中胎儿成型。”
慧嫔无奈的摇了摇头,却没有再多言。她进宫前自然是和傅鸣鸾一条心的,那时二人没有利益冲突,可进宫后便不一样了。
她不知傅鸣鸾如何作想,但傅家培养出的女儿,绝不是一个感情用事、利益靠后的人,所以她一直存有戒心。
在宫中她和傅鸣鸾最是要好,对方又身为皇后,膝下无子,若是她先傅鸣鸾一步诞下皇子,那么去母留子,皇子便可由她抚养,傅鸣鸾就算动了这番心思也是说得过去的。
眼下她既势单力薄,不得不继续依靠对方,又心存侥幸,期望二人之间仍像在闺阁一般亲密无间。
她正胡乱思索着,崔院判拎着药箱匆匆赶来了,慧嫔看见来人,松了一口气。
崔院判专门负责宫中有孕嫔妃和皇嗣的脉案,倒是可信。她本来还担心若来的是张院判,她无法判断对方是否已被皇后收买。
慧嫔知道张院判是明帝和太后的人,不是她怀疑张院判背叛明帝,而是皇嗣不论出自谁腹中都是皇嗣,对明帝、太后不会有任何影响,那么傅家收买了张院判,不对皇嗣动手,只对她区区一个宋氏女动手,于大局无碍。
她什么都没有,若再不谨慎些,很可能成了棋盘上的小小兵卒,一着不慎便被吃掉,满盘皆落索。
崔院判来的路上便听梨儿说了慧嫔的症状,丝毫不敢大意,悬丝诊脉了几回,终于斟酌道,“小主的脉象并无异样,小主若是觉得腹痛,可能是睡梦中呼吸不畅所致。
如今正值寒冬,殿内一直烧着地龙,寻常人长时间待在屋内尚且会胸闷气短,喘不过气来,孕妇就更是了。小主白日里多走动走动,殿内开窗进些气,让胎儿多呼吸些新鲜空气。”
慧嫔闻言稍稍放下了心,对崔院判笑道,“多谢大人,可否请大人为我开一副药方喝着?我心里总是不踏实。”
崔院判拱了拱手,“这是自然,小主放心,今夜煎上一副便能安然入睡了。”
慧嫔道,“雪夜难行,难为大人跑这一趟,梨儿,快替我好好谢谢崔大人吧。”
梨儿会意,笑着将崔院判送了出去。
待她再回来,慧嫔开口道,“今夜的事瞒不住,也没必要瞒,你明日便去凤仪宫走一趟,主动将此事告知皇后娘娘吧。”
方才崔院判那番言论并没有使她完全放下心,倒是可以借此机会瞧瞧皇后到底有没有存这方面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