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众人又继续把酒言欢。
临近结尾时,太后命人将桓郡王侧妃林琅叫到了跟前:“好孩子,过来,让哀家瞧瞧。”
此话一出,恭顺县主和正妃齐慈儿的脸色都有些不大好看。那日母女二人被传召到寿康宫,太后明里暗里一番敲打,软硬皆施,怎么这林琅却能得太后青睐?
坐席之间距离不近,若非扬声很难听到旁人音量,两人都伸长了脖子想听听太后会对林琅说什么,可太后却没有将其公之于众的打算。
她面容和蔼,只用平常音量亲切问:“成婚两月,可还习惯?”
林琅有些紧张道:“多谢娘娘关怀,臣媳习惯的,太嫔和王爷都待臣媳很好。”
太后笑道:“那便好了,哀家瞧着你稳重踏实,若为人母想必能教出好孩子。这有些补品赏你,你多争些气,争取明年叫婆母抱上乖孙。”
林琅心中一惊。本来嫁到桓郡王府时,林家上下都明白要避齐慈儿锋芒,怕是不能在正妃前头怀孕生产...如今太后这番话的意思就是要制衡王府后院,叫她放心,大可放开手脚,不必再畏惧齐慈儿。
她急忙跪下谢恩:“臣媳谢过太后娘娘恩典!”
“起来吧。”太后命人将她扶起,又道:“哀家也会去跟皇帝说上一说,你父亲官阶虽不低,职权却不足以作为皇亲外戚,回去等着好消息吧。”
林琅又要拜谢,孙姑姑忙将她拦住,送回了坐席。齐慈儿一看她脸上喜色便知不好,求助似的看向不远处的母亲,恭顺县主却只无奈摇了摇头。
随即太后便朝明帝道:“皇儿,桓郡王侧妃之父的官职可以平调一番,若将来她诞下皇家血脉,也算是封赏了。”
这对明帝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他想起那夜林琅惹人怜惜的处境便点了头:“母后说的是,王府的事儿臣也有所耳闻,便叫侧妃稍后来承乾殿罢,朕也看看她的心性...只不过说起来,齐慈儿就算先诞下男胎,倒也无伤大雅。”
对于明帝和太后来说,不过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县主之女罢了,就连桓郡王的名头都有名无实,就算齐慈儿把持王府后院又能如何呢?
太后笑笑:“话虽如此,可为计深远,不得不防。”
郡王之子若是县主之女生下,身份贵上加贵,血脉亲上加亲,万一数年之后沧海桑田,他暗藏不臣之心呢?总归是未雨绸缪的好。
明帝也笑:“母后说的是,儿臣受教了。”
宴席结束,明帝命吴德昌亲自将宓妃和皇长子送回了储秀宫,太后还嘱咐说:“宓妃若是得空,便带着元祯多来寿康宫走动,哀家老了,巴不得天天抱到乖孙呢。”
宓妃当然开心应下:“这是自然,臣妾遵旨,元祯想必也愿意天天见到皇祖母呢。”
...
承乾宫。
桓郡王和齐慈儿先行回府,林琅被宫人引入内时脸上有些红红的,也不知是因为觥筹交错间饮了些酒,还是想到了未来可能要发生的事。
她恭恭敬敬行礼:“臣妇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明帝淡淡道:“起来吧,母后方才和你说了什么?”
林琅答道:“回陛下,娘娘赏了臣妇一些补药,说希望臣妇尽快怀胎。”
倒是不出意料,明帝笑说:“不必太过紧张,放松些,顺其自然。”他顿了顿,又道:“你父亲官居正四品,太仆寺掌车马,也算属兵部管辖,朕打算将其平调至襄州刺史,任书不久便会下达。”
天朝十三州府,每州皆设刺史一名,虽仅位于四品之职,却掌一州监察,澄清吏治,维护皇权,后权力逐渐扩大,又掌州内部分军事兵马,与知府、知州共治。就算襄州在十三州内地位中下,一州长官却也不可小觑。
林琅激动叩谢:“多谢陛下,多谢娘娘!陛下大恩大德,臣妇无以为报,没齿难忘。”
明帝挑眉:“无以为报?”
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林琅心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她跪行上前两步,将脸紧贴冰冷的地面:“求陛下...赐臣妇一个孩子。”
连明帝也好似被定住了,嘴唇微张不知说些什么好。万寿节那夜他确实有些动欲,本想若是有机会,两人欢爱一番也不是不可,却从没想过让她生下混淆血脉的孩子。
他半晌笑道:“你可知道为何母后想让你,而非齐慈儿诞下郡王世子?”
林琅抿了抿唇,她自然想到了这一关节...是太后怕世子血脉太纯,受人拥趸。也是,她自嘲地笑了笑,若是郡王侧妃生下皇帝的孩子,岂不更是难防?
她又一叩首:“臣妇一时糊涂,胡言乱语污了陛下双耳,还望陛下降罪。”
明帝意味深长道:“倒也不是不可。”
林琅浑身一颤,正色道:“还请陛下明示。”
明帝淡淡将一则皇室秘辛道出:“年初天花肆虐是突厥所为,其中不乏庆郡王手笔,他欲浑水摸鱼,坐收渔翁之利;几月前齐慈儿还欲以计入朕后宫,被桓郡王挡下。”
林琅心下巨震。庆郡王是先帝皇兄,如今已有五十多岁了,明帝也要称他一句皇叔。只因出身不高,才能平庸,一直不曾扬名人前,没想到竟想趁明帝还未坐稳皇位之时用天灾动摇民心!
林琅知道庆郡王有一嫡长子,嫡长子早年因病暴毙,如今想想不乏先帝动了手脚...而恭顺县主是庆郡王嫡女,齐慈儿又是恭顺县主嫡女,恭顺县主还有一个嫡幼子尚且不足十岁...她不敢再想下去。
明帝继续道:“想办法从儿女下手重创恭顺县主,杀了齐慈儿,或者让她无法生育,朕便允你一个孩子。若也能对县主嫡幼子出手自然更好...只是你要明白,孩子入皇家玉碟只能记在桓郡王名下,朕知你知,带进棺材里,再不能有第三人知晓。”
其实林琅也不知道为何她会说出那句话,明明以她的身份,生下明帝的孩子和生下桓郡王的孩子并没有任何区别。可她从那夜之后便有种隐秘的欢喜,在她循规蹈矩的前十七年生命后,终于有一个人犹如神兵天降,往她平静无波的古井中投下一粒石子,荡开层层涟漪。
她听见自己说:“臣妾遵旨。”
她听见明帝说:“过来吧。”
于是她缓慢却坚定地解开侧妃朝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