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扶风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和温主簿已经被侍卫们带到了承乾宫外。
明帝和白嫔云雨初歇,刚睡过去便听见吴德昌急匆匆进来说有要事禀报。
本来明帝不欲理会,正想告诉吴德昌明早再报时,白嫔睡眼惺忪地来了句,“陛下还是去看看吧,万一有什么急事呢。嫔妾陪陛下前去,若无事再伺候您睡下。”
明帝终究是应了,两人更完衣便来到外殿。
白嫔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元常在和那钦天监主簿,心里冷哼一声,‘也别怪我针对你,自己办了错事就该承担后果’。
要说白嫔和元常在无冤无仇,甚至不相熟,为什么要做局陷害她一个小小常在呢?
那当然是因为蚊子再小也是块肉,这宫里能少一人就少一人。
在兖州王府后宅的日子清静惯了,她险些都要忘了自己有野心的模样。
所以安排好了一切后,为确保万无一失,她今日傍晚便来了承乾宫。明帝多日未召白嫔,也只以为她是耐不住性子邀宠来了,并未多想。
明帝坐在上首,垂眸看向下方二人,淡淡道,“半夜喧闹,所为何事?”
当值的禁卫军小队长立刻跪地回禀道,“禀告陛下,今夜微臣率人在摘星台附近巡逻时,发现元常在和钦天监主簿二人在内。
当时微臣几人在外看得清清楚楚,元常在还做出了搂抱的举止…”
元扶风脸色苍白,无力地跪坐在地反驳道,“你血口喷人!”
明帝冷眼看着。
元氏此人性格虽不讨喜,但宫里头人人模样身段都合他心意,他也着实宠过她几日。
至于那主簿温某人他倒是很有印象,似乎是今年年初时科举入的钦天监。
他前阵子与钦天监监正议事时,监正还直夸此人是个好苗子,天赋异禀又踏实肯干,正有意培养他。
元扶风辩解道,“陛下…今日臣妾只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便想来摘星台看星星罢了。温大人与臣妾萍水相逢,素昧平生,今夜只是凑巧在此处记录天象。”
那禁卫军小队长抱拳继续禀报道,“微臣等人也怕误会了小主和大人,已经在摘星台搜证,并未发现夜观天象所需的仪器和记录所需的纸笔。
且元常在宫里的宫人们都不知道常在不在宫中,若是常在问心无愧,何必趁夜半掩人耳目呢?”
元扶风闻言语塞,指甲狠狠扣着地面,似乎要将心底的恨全部发泄出去。
明帝仍未置一词。
这时温主簿朝明帝一拜,平静开口道,“请陛下听臣一言。微臣今日辰时左右在桌上发现了一张纸条,落款正是常在小主,上书‘有要事相求,恳请温大人子时无摘星台一叙。’
微臣以前从未和常在小主有过联系,并不知小主字迹如何,也不觉小主会求烦一介钦天监主簿身上,因此起了疑心。
但微臣多日前曾和小主在摘星台偶遇,当时小主形容狼狈,神色悲怆。微臣不忍坐视不理,因此便起了恻隐之心,决定今夜赴约。
来后发现常在小主也是同样被一张纸条骗来的,纸条上书微臣有话要与小主说。
微臣与常在小主发现不对,便决定立即离开,可禁军却像在此处守株待兔似的,立时便冲了进来将我二人团团围住,押送至此。
求陛下明鉴,我与常在小主二人清清白白,并无私情。”
温主簿将事情的起因经过完整说出,话毕又重重一拜,眼神清明不似有鬼。
白嫔暗道不好,虚情假意地开口道,“依臣妾看,问问在摘星台洒扫的宫人便可知真假了。
温大人和常在妹妹方才都说并不相识,若摘星台的宫人能证实此话,那便水落石出了。”
那禁军小队长立刻回道,“微臣已将人带来,那人口供说,前些日子洒扫时在摘星台见过二人碰面一次,那次温大人立时便避嫌告退了。
后来元常在便几乎日日来此,每次来都让贴身宫女在外把守,他们无法靠近,也不知内里情形。”
“什么?!”白嫔惊呼一声,又好似是回过神来一般急忙用袖子掩了面,讪讪一笑,“臣妾闻言,有些许失态。”
元扶风辩无可辩。
温主簿又道,“微臣曾听常在小主说,喜爱独自摘星台从高处远眺的景色,可能这就是常在小主常来的原因罢,但微臣不敢置喙。
微臣也并不记得与常在小主见过几次,只知道每次偶遇,微臣皆会立刻告退,从无逾矩。”
白嫔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又道,“可臣妾还有一事不解,温大人和常在妹妹二人方才的证词有所出入,谁说的才可信呢?
若依温大人所言,那常在妹妹为何要撒谎呢,妹妹是在掩饰什么,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你放心,今日陛下在此会为你做主的,你不要有所顾虑。”
这一番话滴水不漏,看似是在替元扶风考虑,实际却暗指她隐瞒了事实真相,将她引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元扶风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美目含泪,苦笑着答道,“臣妾知错,臣妾方才一时情急口不择言,只想着受人诬陷要撇清关系,还望陛下明鉴!”
明帝此时若再不知这是个什么情况,就实在愧对列祖列宗了。
他颇为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只觉厌烦。白日里他处理一国政事,晚上又要断荒唐案,简直不可理喻!
他倒是能想清楚这其中关窍。
不管二人有无私情,总之不是空穴来风。若身正,影子又怎么会斜?想必是被人撞破后做了一局,夸大其词了。
目前看来,应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白嫔在此事里扮演的角色也一目了然。
只是不知这禁卫军是被人有意收买了,还是被无意间利用了?
若是前者,那白嫔手伸的也太长了,必不能留…若是后者,那倒也情有可原。
明帝于是眯了眯眼,终于屈尊降贵开了口,“你们是自行巡逻至摘星台,还是被人引去了摘星台?”
此话一出,白嫔心里咯噔一跳,深知明帝已经洞察一切。
禁军小队长愣了一下,答道,“是微臣等例行巡逻时,听见摘星台附近有人鬼鬼祟祟向内跑去,追着来到此处才…”
他猛地反应过来,跪地磕头道,“微臣愚钝,请陛下责罚!”
明帝摆了摆手,“掘地三尺也要将起初那鬼祟之人揪出,审问幕后主使,朕给你这个机会将功赎罪。
元氏举止有辱皇家颜面,贬为更衣,送至京郊皇陵静修。钦天监主簿温氏,杖责二十,罚俸三月。”
明帝顿了顿,起身道,“夜已深了,吴德昌,让人送白嫔回宫吧。”
白嫔心下微凉,但仍强自镇定,起身告退。她已处理好了尾巴,明帝就算再如何起疑,没有证据也无可奈何。
除掉了一个小小的常在却也失了圣心,她也不知该不该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