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忠回他一个担忧的眼神,便转身回到台阶之上,小声吩咐身边的小德子:“该怎么打,想必你心里有数,给本公公留一口气就是......”
说完,进忠微微垂下眼眸,脸上悄然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稍纵即逝,却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阴森。
李玉啊李玉,本想留你一命的,然而,你千不该万不该,动了要动令主儿的心思,既然你如此不识好歹,那就别怪小爷我不客气了。
小德子站在一旁,听到进忠的暗示,立刻一声令下。那声音尖锐而果断,充满了威严。瞬间,便有人上前,动作粗鲁而迅速地剥去了李玉身上的紫金蟒袍。那华丽的蟒袍被无情地扯下,仿佛也象征着李玉曾经的荣耀与地位一去不复返。
刑杖很快便如同雨点般砸在李玉身上。那刑杖挥舞的声音沉闷而有力,将他所有的尊严都彻底粉碎。在这残酷的刑罚之下,李玉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额头上布满了汗珠,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与痛苦。
不一会儿,鲜血便染红了他的衣裳,顺着刑凳,缓缓流淌到青石地板之上。
等八十杖打完,殷殷鲜血,在地面蜿蜒流淌,染红了翊坤宫门口的一片地。肉眼瞧上去,比这紫禁城里朱红的宫墙,还要鲜红夺目几分。
李玉早就昏死了过去,他的身体软绵绵的,毫无生气。
那些行刑之人如同对待一块毫无价值的死猪肉般,粗暴地将他随意丢回他的住处。李玉的身体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的面容苍白如纸,身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痕。
翊坤宫门口的那一片地,在清水的洗礼下,便又重新恢复往日整洁模样。仿佛之前的血腥与残酷从未发生过一般,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而安宁。
随着一轮红日升起,紫禁城又是全新的模样。
所有人都得继续往前走,而李玉所受......皆留在当日,在众人心中如同那滩血迹般被冲淡,消逝,最后被彻底遗忘......
皇帝给的时间不多,李玉浑浑噩噩趴在床上,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
恍惚间,看见了一个身影矗立在自己眼前。
等眼前逐渐清晰,顺着眼前人修长的身姿往上看去,是进忠。
“没想到最后,竟是你来送我……”
李玉微微动了动身子,随后轻咳两声。那轻微的咳声在寂静的空间中显得格外清晰,如同导火索一般,瞬间牵动着他身上的伤口。
那一道道狰狞的伤口,让他的五脏六腑都跟着痛起来。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每一个器官都在抽搐,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抖。那痛苦仿佛无边无际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他咬紧牙关,试图忍耐这难以忍受的疼痛,但那疼痛却如影随形,不断地冲击着他的意志。他的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脸色苍白如纸。
“师傅,您这伤的重,今日江太医不在宫里当值,小的只请来了包太医,这八十杖下去,只怕以后走路有些困难了......不过师傅不要担心,行宫那边小的都打点好了,自会有人接应着的,您只管养伤,好好养老就是,等风头过了,小的再找机会把您接回来......”
李玉伤处血肉模糊,整个房间都泛着淡淡的血腥味。
进忠离他不过两步远,他不着痕迹的皱着眉头。房里的烛光昏黄,看不清隐在帽子下的脸是何表情。
“辛苦你了,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得好好跟着皇上,若是可以,能帮上翊坤宫娘娘也是好的,娘娘心善,你若帮了她,日后总有你的出头之日,我也是靠着皇后娘娘才到了这大总管的位置......”
李玉只轻轻看他一眼便没了气力,他抬不起头,只能靠在枕上气若游丝的吩咐着。
这八十杖,差点要了他一条命去。
”是,都记下了,师傅,您......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还有什么遗言,便快些说吧。
日后,没机会了。
听他这么问,李玉费劲的睁开眼睛,喘着粗气说道:“昨日之事皆是遭人陷害,你一定要小心令妃,那东西不知何时到了那小宫女手里,你若有机会,从那小宫女处兴许能找到几分破绽......”
听到他这么说,进忠的嘴角微微勾起。
李玉不知,进忠可是清清楚楚。
因为那东西就是他亲自趁他不备时拿走,让小德子提人时,趁人不注意交到那小宫女的手里。
况且,那写着皇后生辰八字像是李玉字迹的纸条......除了他这个日夜相处的徒弟,谁还能写得出来呢?
见他如此还不忘让他调查令主儿,进忠半眯着眼,一闪而过的神态里装着几分狠厉。
“小的知道,时辰不早了,这是包太医给的药,小的这就帮您上药,一会儿还要回去伺候皇上......”
李玉没了力气回答,只能任他动作。
进忠缓缓从袖口处拿出一只瓷瓶,打开红布瓶塞后便将里头的粉末缓缓倒在李玉伤处。
当药粉沾在患处的那一刻,刺骨钻心的疼痛传来,李玉疼的满头大汗,死死咬住枕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却还是挨不过这样的剧痛,两眼一翻,直接昏睡过去......
等瓶中药粉悉数倒尽,进忠这才不慌不忙的收回瓶子,抬脚出了房间。
“进忠公公,这李玉真的要让他安然去到行宫吗?若是回头他知道了,伺机报复......咱们是不是要斩草除根?“
小德子跟在进忠身后碎步走着,递上一张干净的帕子给进忠。
他絮絮叨叨说着,饱含忌惮的回头看了眼有些苍凉的房里,又朝进忠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进忠正用帕子一根根的擦拭着手指,闻言他将帕子随手一扔,扔回小德子手里。
他面带讥讽的打量李玉所在方向一眼,幽幽说道:”他要想回来,那也得活下来才是啊。“
话音刚落,一只白净的瓷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准确无误的落到路旁荒废的枯井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