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舒妃可回去了?”
突然被人打扰,皇帝面露不悦,原本正要开口骂人,见来人是嬿婉,他又瞬间敛起了浮在脸上的烦躁,忍住怒意生硬说道。
顾及着她刚刚诊出怀有身孕,他还亲自起身,牵着她避开地上的狼藉到另一边坐下。
“臣妾代舒妃姐姐向皇上请罪,今日之事是舒妃姐姐受了刺激才会如此,皇上就念在她对皇上一片痴心的份上,饶过她这一回吧?”
还未落座,嬿婉便跪在地上帮意欢求情,她眼里闪着泪花,跪在下首一脸胆怯的帮着请罪,模样落到皇帝眼里是好不可怜。
“此事与你何干?起来吧,念在她失子之痛,朕会谅解她的,只可惜,朕与她终归是回不到从前了。”皇帝长叹一口气,伸手将她扶起。
此事终归是他的不对,皇帝也还没昏聩到要责罚一个被她所伤的妃嫔身上。他只是有些无奈,为何人人都要责问他?谁又能真正体谅他作为一个皇帝的难处呢?
嬿婉再次被他拉起,老老实实的坐在了座上,她见皇上如此,内心是一片鄙夷。
她强忍着不喜,强装出一副柔顺模样,伸手附在他背上替他顺气。
“皇上最是宽和了,臣妾替姐姐谢过皇上,今日姐姐都是在怒上心头这才冲撞了皇上,臣妾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也明白男女之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皇上国事繁忙,本就分身乏术,又如何能完全顾及着后宫妃嫔们的心思呢?”
这话算是说到皇帝心坎上了,他十分不明白,为何所有人都要来逼他?在这紫禁城中,也就只有令妃能懂他的不易了。
他握着嬿婉的手,想起了嬿婉也曾经喝了那坐胎药,没有将今日两人争吵的缘由和盘托出。
他眼中带着几分对她的愧疚,有些感慨道:“还是你最懂朕的心思,最能体贴朕的不易,舒妃之事是朕负了她,她是不会原谅朕了......”
如今她已经怀有身孕,坐胎药的事就算过去了,若是此时将此事告知她,对她安胎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舒妃姐姐最是看得通透,总有一日会解开心结,明白皇上的苦心的,臣妾回头也会替皇上好生照料舒妃姐姐,还请皇上放心,也请皇上顾着自己的身子才好......”
这三言两语便化解了皇帝心头怒火。
见她如此贴心劝导,皇帝的心软了软,只觉得眼前的嬿婉同孝贤皇后有些相似,两人长得并不像,可动作上总有些相像。
可能是令妃曾受孝贤皇后教导的关系吧!
她虽处处替他着想,却也有几分自己的想法,肯在如此压力下为舒妃求情。
她身上有孝贤皇后贤德的模样,又多了几分柔软,更能为他着想,也比孝贤皇后多了几分坚韧,是个恭顺却不失坚定的好嫔妃。
“今日之事朕不会放在心上的,你还怀着身子,这么晚了也该回去好好休息,朕一会儿还要处理国事,一会儿派人送你回去,明日得空朕再去陪您。”皇帝难得有几分贴心,伸手贴住她脸颊,拇指轻轻摩挲,关切起嬿婉的身子来。
嬿婉乖巧点点头:“谢皇上体恤,今日闹得厉害,皇上今日许是睡不好,一会儿叫李玉公公端碗安神汤来,免得皇上夜里睡不好明日起来头疼。”
皇帝点点头,叫李玉带人进来收拾了地上的狼藉,进忠则负责送嬿婉回宫。
“今日可是吓坏奴才了,令主儿,今日若是您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叫奴才一个人可怎么活啊?”
进忠心有余悸,他小心翼翼的帮嬿婉拆下发间钗环。
皇上今日气的不轻,两人没时间温存,进忠也只好伺候嬿婉入睡后赶回养心殿。这一来一回时间不短,永寿宫的小厨房里已经煲好羹汤让他一起带回去,等人问起来就说是捎带羹汤晚了。
嬿婉笑着安抚身后的人:“左右都是人,能出什么差错?咱们天不怕地不怕的进忠公公怎么也开始畏首畏尾起来了?”
进忠动作很熟练,此时她的长发已经披洒在腰间,许是孕中缘故,整个人身上都添了几分柔和的光辉,看向进忠的眼里满是柔和,情意缱绻。
只对视短短几息间,进忠便败下阵来,他蹲下身子,放软了嗓音:“奴才也是心疼令主儿......”
嬿婉见状拉起他的手,想起他刚才的话,微微拧眉。
她敛起调侃神色,认真同他说话:“进忠,我不喜欢你方才说的话?”
“什么话?”
见她神情认真,进忠一时没想到哪里不对劲。
嬿婉正了正神色,微微弯着身子,凑近他脸颊柔声说道:“我不喜欢那句,若我有个三长两短,叫你一个人怎么活,你是你,即便日后若没了我,你也应该在这世间好好活下去。”
“可是......”
进忠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嬿婉的话给打断的。
“没什么可是的,进忠,答应我,日后不要再说这些话,更要牢记我今日说的,不管日后有没有我,你都得好好活下去,我希望你是你,不管从前,当下,往后,你得为自己而活……”
“呸呸呸!令主儿往后可不能说这么晦气的话,主儿福大命大,自然是可以一直陪在奴才身边的。”
见她突然说的沉重,进忠的心被拧在一块儿,酸酸涨涨的,说得他难受,眼眶跟着红了一圈。
“好,你不爱听,我不说了便是,但你得向我保证,日后不管如何,你都得好好的活下去。”
嬿婉不依不饶,非得亲耳听到他亲口向自己承诺才肯安心。
进忠听不得从她口中说这些悲切的话,连忙应道:“奴才向令主儿保证,日后定会好好活下去,这下您可满意了吧,奴才一会儿还要回去,先伺候您睡下,好回去伺候皇上。”
嬿婉点点头,由着他抱起自己,将自己放在柔软的床上。
等到一切收拾好了,进忠低头,轻轻在嬿婉头上烙下一吻后,才满是不舍的离开殿中。
出了殿门,他接过春婵递过来的食盒走出永寿宫后回首看了一眼上面写着永寿宫几字的烫金牌匾。
他思索着方才嬿婉说的话,心中默默将那句可是后没说出来的话补齐。
“可是……因为碰见了令主儿,奴才才明白,何为活着……”
随后,他头也不回的离开,那身斑斓蟒袍跟随着他的动作,隐没在沉沉夜色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