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句还像句人话，后一句马厂医怎么听怎么不对味儿。
不等他细琢磨，那边吴秀英已经急了。
“什么叫我们还怎么出去见人？女儿都这样了你还顾及你的面子？你的面子有女儿的命重要吗？！”
要不是身体状态实在不好，乔若芙感觉她都能跳起来抓何副厂长的脸。
就看这厉害架势，可见马厂医的脸也是被这婶子挠的。
何副厂长一脸烦躁，求助的眼神看向乔若芙，看到一半又移开了。
在他的观念里，医生肯定是年纪越大越有本事。
老厂医都无能为力的事，乔若芙一个新来的半吊子学徒能顶什么用。
刚才一针给他爱人扎清醒那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没啥技术含量，就是扎不醒，最起码也扎不坏。
可他女儿的情况不一样。
他女儿这病一个搞不好可是要人命的！可不敢赌！
那边何翠翠已经开始意识模糊了，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听到她爸说——
“算了，快找几个人送医院！”
声音气急败坏夹杂着她从未听过的冷漠不耐。
“我一定是听错了。”这是何翠翠昏过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找了几个可信的人，何副厂长一家抬着何翠翠去了医院。
一直到人呼啦啦走了个干净，都没有一个人想起来要给刚才无辜被打的马厂医赔个不是。
乔若芙看着这一行人的背影，眸色微沉。
那边仲翠霞已经溜进来开始关心马厂医身上的伤了。
“作孽哦，他们还讲不讲理，把你打成这样一个说法都不给？”
马厂医摆了摆手：“他们不找我要说法就不错了。”
老厂长马上就要退休了，何副厂长是最有望接班的副厂，这个紧要关头女儿出了这样的事，在这个特殊时期，也难怪何副厂长会自乱阵脚成这样。
马厂医理解归理解，可心里到底不平。
只是……不平又能怎么样？
他这个年纪，早就不是毛头小子看不清形势了。
不管何副厂长能不能上位，他都不好得罪对方。
能让对方不记恨自己这把老骨头已经算得上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活动了下自己刚才差点被卸脱臼的胳膊，马厂医慈爱的看着乔若芙。
“多亏了小乔，不然今天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乔若芙扶住他胳膊：“您别这么说。”
不易察觉的给马厂医号了下脉，确定对方身体没问题后乔若芙和仲翠霞不放心的把人送了回家。
从马家出来的一路，仲翠霞看向乔若芙的眼神都有些欲言又止。
“仲婶，怎么了？”
“没……也不是没事，小乔，你也知道你婶子我藏不住话，我就是有点纳闷，你刚才怎么不管何家那闺女？”
怕乔若芙误会，仲翠霞紧着解释。
“我不是逼你，也不是像你之前说过的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对，道德绑架你，我就是纳闷。”
“你的医术我是知道的，刚才情况那么紧急，你要是愿意出手，何家闺女的情况肯定是能稳得住的。”
她对乔若芙有无限的信心，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的想法。
“何副厂长家里挺有势力的，你刚才要是救了他家闺女结了善缘，日后也算是有靠山了。”
“要不然我老担心你前夫那边知道你进了轧钢厂，再变着法的坏你工作。”
这都是说不准的。
仲翠霞看人看多了，也算有些眼力，在她看来乔若芙前夫一家子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乔若芙离婚之后要是过得不好，那边说不定没什么表示，只会幸灾乐祸。
可一旦过得好……那边指不定要怎么气急败坏的坏乔若芙呢。
理解她的顾虑，乔若芙挽住仲翠霞的胳膊：“仲婶，我知道你是替我着想，可这事儿不能急。”
她也不瞒着自己心里的想法，如实说道。
“就像你说的，我不是没有办法救何翠翠，可救完之后呢？”
“什么救完之后？”仲翠霞没听明白，“救完之后他何家就欠你人情了啊。”
乔若芙闻言摇头失笑，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婶子，何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你刚才还没看出来？”
“说句不好听的，用人时朝前不用人时朝后，用得上马厂医的时候态度又好又亲近，用不上了连搭理都懒得搭理一眼。”
更别提之前和马厂医动手的事了，态度何其嚣张。
“这样的人家，你真的认为他们会记着我的恩情？”
就连她把昏迷的吴秀英给救醒，人家也没跟她道一句谢，就像应该的似的。
乔若芙看得透彻：“如果我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人，我的份量够‘重’，那今天我出手帮了忙，他们说不得会记着我的恩情。”
“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在他们看来我唯一的身份大概就是江耀的前妻，他们不会把我看在眼里的。”
“这种情况下，我出手救人反倒是个麻烦。”
不是她没有医德，如果何翠翠今天真的严重到她不赶紧出手人就要死，那她不会顾虑这些，救命最重要。
可何翠翠还不至于严重到这种地步。
只要送医及时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在这样的前提下，她出手救人以为自己是在施恩，可看在何家人的眼里，估计只会觉得她是在巴结。
她跳出来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帮何副厂长捂住家丑，事情干得再漂亮，得到的报答也只会是何家人高高在上的让她变成何家的专属医生。
还是因着身份地位上的差距，日后要随叫随到的那种家庭医生。
谁让她知道了何家的家丑，她又有能力替何家捂住家丑呢。
这是最有可能会发生的结果，对她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到了那个时候，她抽身抽不了，平白无故还要担上照料何翠翠身体一直到康健的责任。
她是疯了才会把这么大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仲翠霞听明白了乔若芙的顾虑，一时之间有些沉默。
不得不说，哪怕她虚长乔若芙这么多岁，可看待问题，到底还是比乔若芙天真了太多。
这么一想，刚才乔若芙一旦贸然插手，最后的结果……八成就是乔若芙推测的那样。
仲翠霞：“你说得对，能说出口能被人看到的恩情才是恩。”
“一堆眼睛看着，对方不想报答都不行。”
“可何家这事儿本就是家丑不能往外宣扬，你就是施了恩，回过头，何家都不一定会认，是我太着急了。”
“这事不管也对，省得惹上一身腥，就是不知道何家闺女之后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