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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湘云往那栊翠庵里探望道贺,一路上,她心里就思忖着,此番前去,可得小心着些。可巧遇见湘云在授导惜春琴艺,那场面看着倒也和谐,只是湘云心里清楚,这被探望的湘云性子孤僻古怪,又向来冷傲,自己贸然前去道贺,怕她会觉得难堪。于是,湘云赶忙笑着说道,说是贺她晋封小姐,可这话说出来,到底也是有些生硬,便又赶忙赶着话头,只说琴艺一道,自己不过是略懂一二,来凑个趣儿,想替她把这气氛给缓和缓和,也好遮掩一下那略显尴尬的道贺之意。

只这被探望的湘云本就是个心思细密的人,听了湘云这话,又怎会不知她的心意呢。只是想起前夜那事儿,心头就像被一团乱麻堵住了似的,欲说还羞,一时之间,那些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羞愤酸楚交织在一起,竟连回话都一时不及,只是愣愣地站在那儿,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又浮现出前夜之事来。

原来前儿夜里,弘昼不知是为何事心烦,竟带着贴身的小厮,脸色阴沉地跑到栊翠庵里来。他眉间紧蹙,眼神中透着心事重重的样子,隐隐还有些怒气,进了庵里,也不似往常那般规矩地拜祝,只是绕着佛龛来回踱步,目光最后就落在了湘云身上。

湘云本就心性高洁,自小在这庵中修行,秉持着虔诚的禅心佛念,平日里最是清净不过了。可前几日,家中突然传来些不好的消息,让她本就忧虑的内心又添了几分煎熬,情绪一直低落着。此刻见弘昼这般模样,心里 “咯噔” 一下,莫名地就忐忑不安起来。她赶忙上前,软语哀求弘昼,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王爷,此处是佛堂圣地,多有不便,咱们可否去别处?” 可弘昼却像是没听见似的,沉着脸,执意要留在这栊翠庵正堂里,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湘云见状,心里又是无奈,又是害怕,她深知弘昼的脾气,自己又怎敢太过违抗呢,犹豫再三,只得咬了咬嘴唇,依从了弘昼的要求。一时间,栊翠庵原本那清净雅致的氛围全然没了,往常那檀香素熏的淡雅气息仿佛也变得刺鼻起来,佛音缭绕的安宁也被打破,整个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湘云满心委屈,眼眶都微微泛红了,可又不敢表露出来,只能在心里默默盼着这难熬的时刻能快些过去,双手不自觉地揪紧了衣角。

弘昼在庵里待了好一会儿,折腾一番后,才又带着她去卧房里。到了卧房,或许是嫌弃栊翠庵里卧房太过窄小,陈设也简陋,又起了别的念头。不过最终,弘昼许是觉得无趣了,倒也没再继续为难湘云,自己便转身去了怡红院里。进了怡红院,瞧见袭人正在忙碌,便不由分说地把袭人吵扰起来,搂着说了会儿话,不知不觉就睡了后半夜。

到了第二日起来,弘昼许是昨夜觉着与湘云相处还算舒心,便唤了凤姐去,只说晋湘云的位份。这消息一传开,园中众人自然是要前来一一道贺的。

可旁人哪能知晓湘云这一夜心里所经历的那些复杂心绪。她性子本就孤傲,即便心里再难受,也不愿在外人面前失了礼数,露出委屈之色,于是便强撑着,脸上装得淡淡的,好似昨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般。

如今听得湘云好意替她掩饰,似乎是察觉到了她心头那难以言说的羞意,想要帮她把这尴尬的事儿给揭过去。可这湘云,性子就是有些古怪,别人越是这样,她反倒生了些倔强,心里想着,这般遮掩,倒像是自己多怕人知晓似的,越发觉得不堪,便偏偏要逆着来,像是要刺自己的心一般,只言道:“云小主是替我遮羞了。我如今是主子身边的人,身份早已不同往昔,哪里还敢亵渎佛祖,自称什么出家人。姑娘也罢,小姐也罢,不过是个名号罢了,都随主子的心意,主子高兴了唤一声,咱们便应着,又有什么可贺的呢,也谈不上给主子添什么羞了。主子平日里也常提点我,说我本就是这红尘中的平凡之人,有着诸多烦恼羁绊,与小主一般儿没什么差别,受了委屈自然会难过落泪,得了关怀或许也会心生欢喜。至于我所学的那些禅修、琴瑟之类的,说到底,如今也不过是为了能更好地侍奉主子,让主子能舒心罢了,又怎敢妄称是什么超凡脱俗之事呢,否则,小主又怎会来贺我。”

房内几人听她这么一说,湘云、迎春顿时都觉得一阵尴尬,脸上微微泛红,不知该如何接话才好。这湘云却像是没瞧见她们的窘迫一般,转过头,稍稍撇一眼迎春,只对着惜春轻声说道:“惜丫头你小小年纪,却其实有几份难得的禅心呢。”

“如今这园子里,可不像往日那般单纯自在了。” 湘云微微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除了那轻歌曼舞,娇衣美裙这些表面的热闹不提,便是那读书作诗,丹青雅韵,甚至是佛心修道,这些原本高雅的事儿,到了如今,说到底,都只是为了能让主子满意,讨得主子的欢心,也不过是为了让主子在烦闷之时,能拿咱们寻个乐子,多几分情趣罢了。就像你姐姐让你学琴,不也是存了这个心思嘛。”

那惜春年纪尚小,虽平日里也聪慧,可毕竟涉世未深,听了这话,似懂非懂的,心里却着实被惊到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向来在自己心中清净高雅的湘云姐姐,竟会说出这般无奈又现实的话来,顿时羞得低了头,脸上像是火烧一般滚烫,张了张嘴,却又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默默地站在那儿。连一向爽朗的湘云,也被自己这话里的深意给触动了,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往下说才好。

却听湘云又是一叹,雪粉脸上竟微微泛起一阵红潮,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接着道:“只是,若是只存了这个功利心去做这些事儿,那旁的也就罢了,可这琴艺,却是再难得精进的了。练琴就如同修佛一般,最讲究的就是用心赤诚呢。”

“譬如那慧心解雨霖这首曲子,要弹好它,最要紧的就是弹出那种空灵烂漫的意境,要有一种天籁高远的韵味,只有心意真正到了那个境界,弹出来的琴音才不会落入俗套。若是一开始练琴,心里就只想着自己指头的姿态够不够优美,弹出来的音色能不能让主子瞧着喜欢,形体上够不够雅致,满脑子都是这些功利的想法,那必然是练不好的,就算技巧上掌握了些法子,可心思不纯,终究是得不了真谛的。这就好比那外头的男子读书,读圣贤书时若只想着功名利禄,一心想着金榜题名,簪花游街,那就算读了一辈子书,到头也不过是个只懂皮毛的老学究罢了,又哪里能真正领悟圣人之言里的深刻道理呢。”

湘云本来只是一时感慨,说出这些话来,起初还以为只是自己随意的几句讥刺之语,可说完后,静下心来细细一想,竟然发觉其中自有几份机锋道理,不禁微微点头,说道:“这说的却甚是。”

迎春本未曾彻底听懂,只是隐隐觉得这话里有深意,却又琢磨不透。倒是那惜春虽年幼,却在这方面颇为通慧,听了湘云的话,连连点头称是,心里对这琴艺之道又多了几分别样的理解。

众人正各自想着心事,却听湘云又是一声轻叹,刚想再开口说些什么,就听门外传来一阵急急的脚步之声。众人皆是一愣,抬眼瞧去,只见是迎春房里的大丫头奴儿司棋,跑得气喘吁吁的,像是撞也好似撞进门帘来一般。湘云、湘云自是讶异,还没等开口询问,就见司棋已是急红了脸,赶忙对着迎春跪了行礼,她抬眼一看,见湘云、湘云都在,似乎觉得有些话当着众人的面不好说,只是一脸焦急,欲言又止的模样。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咬着牙说道:“姑娘可了不得了,外头不知从哪儿来了一窝子没见过的太监,这会子把紫菱洲的门给封了,还凶巴巴地把我们几个都赶了出来,就在里头翻箱倒柜地搜检呢。我当时壮着胆子上前去问他们是谁的差事,可那些人却不肯说,我心里就琢磨着,若不是主子首肯,这三府里谁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进园子来这般胡闹。如今房里的宫女丫鬟都被赶了出来,都在外头候着呢,可里头到底在搜个什么,咱们是一点儿都不清楚,那些丫鬟宫女们都被唬傻了呢。”

司棋喘了口气,接着说道:“主子这会子好似去了天香楼,我已经赶忙差了小丫头去回凤妃、情妃了,可我到底也不敢去求见主子,更不知道该怎么好,实在没了主意,这才寻姑娘到这里来。”

四人听闻她说出这等话来,皆是大吃一惊。要知道,园中自那日詹事府锁拿尤三姐查封凹晶馆后,众人心里就一直惶惶不安的,都怕哪天这祸事就落到自己头上了,此刻听到一声 “太监封院”,便是湘云才刚得了晋位,本想着事不关己,可一听这消息,也如惊弓之鸟一般,一时之间,俱都怔得目瞪口呆,脑子里一片空白。

迎春本就是紫菱洲的正主儿,一听这话,吓得脸色惨白,身子一软,若不是司棋眼疾手快地扶着,便几乎要瘫软在地了。惜春更是没了主意,忽闪忽闪着大眼睛,像是只受惊的小鹿一般,只是无助地求助一般瞧着众人,半晌才带着哭腔,轻声焦虑唤道:“二姐姐。”

那迎春本来心头就有事,此刻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吓,更是六神无主了,只觉得脑海中嗡嗡得全是杂音,根本没法思考。听惜春这一唤,才像是回过神来,茫然地四顾,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又怕自己一哭出来,惜春会更加慌乱,强忍着,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嘴唇微微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时间,到底是湘云先回过神来,她看着茫然失措的迎春,心里一阵酸楚,赶忙走上前去,轻轻抚了抚惜春的头发,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一般,叹了口气说道:“这怕是一场劫难,躲也躲不过去了。要不你先回去瞧瞧,惜丫头还小,先留我这儿候着吧。”

迎春此刻心乱如麻,根本没心思去细想湘云这话里的意思,只是本能地觉得害怕和无助。湘云却是聪慧,她这么说,其实也是心里权衡了一番的。这紫菱洲既出了事,不是迎春便是惜春,恐怕难脱干系。若真有什么罪过,园中诸女如今唯一能指望的,不过是弘昼的宠幸了。只这迎春向来憨厚老实,多日不曾侍奉弘昼,怕是没多少情分可讲,惜春更是个闺阁幼女,什么都不懂呢。

而自己呢,前儿才被弘昼另眼相看了一番,虽说也不知道这情分有多深,但总归是怕有几分枕席之情的,留惜春在这里,但愿可多护持她半分平安吧。只是如今也不清楚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也不好贸然问迎春,自己这么做,恐怕也是杯水车薪,不过是尽尽人事罢了。湘云暗自不由心下感叹:“难为这湘云,平素里冷冰冰的不理人,这遇到事儿了,居然还能有这等担待之情呢。”

迎春也知道自己此刻根本没别的办法了,只能颤颤巍巍地由得司棋扶起来,便要告辞回去。湘云看她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儿,一时不忍,心里涌起一股侠义之心,赶忙说道:“二姐姐莫着急,我陪你去。说不定,只是小丫鬟们不小心犯了什么错,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呢。”

那惜春左看右看,虽依旧不知到底是什么事,但是瞧着姐姐那副惶恐害怕的模样儿,心里又着急又心疼,也顾不上别的了,起身娇声说道:“我留这儿做什么,自然是要陪姐姐一起回去的。”

湘云心知此刻留在这里也确实不放心,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也就不再阻拦。于是,湘云便陪着迎春、惜春姐妹,带着司棋、翠墨并两个小丫鬟,一行人急匆匆地就顺着小路往紫菱洲院子赶去。

才到门口,就见那场面一片混乱。院子外头草地上已是惶恐寥落,跪了一地的丫鬟宫女,都是从紫菱洲里被赶将出来的,一个个吓得脸色煞白,低声抽泣着,有的甚至还在瑟瑟发抖。里头则是闹哄哄得人声器物翻腾,也不知有多少人在里头翻箱倒柜,那嘈杂的声音,让人听着心里越发慌乱了。那院门上却站着四五个板着脸、灰袍服色的中年太监,领头的是个绿衣太监,身上披了个毛料的外罩袍子,却佩着紫色缎边,帽檐上还系着绿色丝带,看着是个九品衔的模样,往日似也曾来过园子几次,众人对他也算有点印象,只是一时慌乱,竟都记不得该怎生称呼了。

那太监头儿见迎春湘云等过来,脸上立马换了副神色,不敢露出凶恼的样子,倒是满脸堆笑,赶忙上来皮笑着打了个千,只冲湘云道:“云小主您安好,倒惊动您了呢。”

湘云见他这般恭谨,心里却明白,这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看了看身边吓得不轻的迎春,也无奈地回了一礼,压下心里的不安,细声道:“不知公公怎么称呼,这是办得哪里的差事呢?”

那太监却是个惯会逢迎的人,生就的一副媚骨谄颜,让人很难从他的脸上看出喜怒来,只是赔着笑说道:“奴才唤作陈丹茂,小主只管唤我小帽子即可,是在宗人府跟周公公当差的,今儿是奉命来紫菱洲里抄搜些物什呢。”

说着,他还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接着道:“奴才我,就是个当差的,身不由己,想来是下头那些人不懂规矩,闹得动静大了些,倒唬着了园中姑娘们,实在是该死。还请小主见谅莫要怪罪,回头要是王爷见怪奴才办差不力,倒惊扰了小主,那奴才可就是吃罪不起。”

湘云一听他这话,又见他只冲自己说话,眼珠骨溜溜乱转却故意不去看迎春姐妹,心里就明白了,虽说这太监表面上看着恭谨,可实际上,恐怕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听来更是祸不可测呢。毕竟园中这些女眷们,如今不过是依仗着弘昼的宠眷过日子,在这三府太监面前,哪里敢有半分不知深浅、拿大的样子。想到这儿,湘云赶忙墩身福了福,越发客气地说道:“哪里的话,公公办差辛苦了。翠墨,回头记得封一百两银子,请诸位公公喝茶。” 那身后的翠墨赶忙答应了一声。

湘云定了定神,又问道:“只是不知道公公办的是哪府里的差事,这搜得又是什么东西,公公可否告知一声呢?还有,这紫菱洲弄成这个样子,我们迎姐姐、惜妹妹可怎么安置呢?”

那陈丹茂依旧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儿,不紧不慢地说道:“瞧小主说的,奴才在宗人府当差,自然办的是宗人府的差事。”

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着用词,接着道:“只奉命行事,要把紫菱洲里所有的信笺字画,书籍纸张,都得查封了送到宗人府去呢。奴才知道小主肯定要问为什么,只是奴才就是个应声虫儿般的小角色,并不清楚这里头的缘由,只敢循着我们周公公的吩咐去做就是了。便是我们周公公,小主您自个思量思量,如不是王爷的意旨,他哪有几个脑袋,敢来园子来搜东西。”

他说到这儿,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赶忙转过身子,对着迎春姐妹,又是一个千,依旧满脸堆笑,一副规矩模样,说道:“这是迎春姑娘了,奴才月前随周公公来,倒是瞻仰过姑娘一面呢。姑娘也莫慌,奴才只奉了旨意抄拿书信字画,一时也没别的吩咐,回头禀明我们公公,再看看怎么安置姑娘,姑娘这会儿倒可以自便,只是这屋子今儿怕是暂时不便住了。”

湘云听了这话,赶忙回头看看迎春,只见迎春已是面如金纸,吓得嘴唇都没了血色,整个人像是丢了魂儿一般,竟是慌乱得连回礼都做不了了,只是呆呆地站在那儿。湘云心里也一阵慌乱,一时也拿不准这紫菱洲里究竟有什么字画信笺,竟要宗人府差人来抄索,这背后到底藏着什么事儿。

此刻站在这冷风地里,那凛冽的寒风刮在脸上,像

继续

像刀子一般,可众人却都没心思去理会这寒冷了,一个个满心都是惶恐与无措。湘云虽知这里头必有缘由,一念想起三姐之前的事儿来,心里就不由地害怕起来,可她生性又带着几分豪侠之气,见迎春和惜春那可怜又无助的模样儿,心头不免涌起姐妹间的怜惜之意,想着自己怎么也得做点什么才好,哪怕只是壮着胆子去打听打听也好,总比在这儿干等着强,心里暗自思忖着:“这太监说的确实在理,若不是主子旨意,宗人府哪敢这么大张旗鼓地进来搜园中女子的房室。只是这事儿也太古怪了,前儿是詹事府,今儿又是宗人府的,如今这园子里倒好,仿佛成了个谁都能随意进出的地方了,今儿你来,明儿他来,真真是让人不得安宁。迎姐姐向来是个没什么主意的,如今遇到这事儿,看着实在可怜,惜妹妹更是年纪小,能有什么罪过。罢了罢了,左右是这么个情况了,我何不壮着胆子,去见见主子,求问个是非对错,也好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她心里有了这个打算,便转身对翠墨轻声耳语道:“你去瞧一下主子这会子在哪里。” 翠墨应了一声,赶忙转身去了。可这湘云心里也明白,冒然求见弘昼可不是件小事,毕竟王爷的心思向来难测,自己这么做,也不知道会不会惹得王爷厌烦,一时之间,心里更是拿不准主意了,犹豫着要不要先去和宝钗商议一下子,毕竟宝钗向来心思缜密,说不定能给自己出出主意呢。

只是迎春此刻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儿,实在让她放心不下,便也只能在这儿守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心里乱成了一团麻,正胡想间,却见远处湖边岸堤上,三五个丫鬟簇拥着两人,正小赶步子一路过来。前头一个一身火红云霞大氅、头挽孔雀开屏金钏的正是凤姐,那大氅在风中飘动,显得格外醒目,身后跟着的是一身淡粉色棉褂,手捧着手炉的平儿,看着倒是一副悠然的模样。

那陈丹茂瞧见她们过来,自然是忙不迭地跑过去打千儿问安,那谄媚的样子尽显无遗。而凤姐却像是没瞧见门口这一众太监宫女似的,径直就走到湘云迎春跟前,先是对着湘云微微额首,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只是那笑容看着却有些神情古怪,让人难辨阴晴喜怒,轻声说道:“云妹妹也在。”

那迎春见了凤姐,再也忍不住了,“扑腾” 一声就跪了下去,嘴唇颤抖着,脸色惨白如纸,一点血色都没有了,口中慌乱地胡乱谢罪道:“凤妃,我…… 我不知是什么事,主子,我…… 我倒惊了您了,都是我的不是,还望您恕罪。”

凤姐见状,赶忙亲自上前扶起她来,微微皱了皱眉,脸上依旧是那副神情古怪的样子,却还是尽量放柔了声音说道:“迎妹妹别惶恐,更别跟我这儿谢罪。我刚才是在天香楼里来着,主子这会子也在天香楼里呢,是主子命我过来的。”

迎春被扶起身来,听得这话,身子又是猛地一震,顿时觉得身上又是一惊一软,颤颤巍巍地问道:“主子……” 那声音里满是害怕与不安,仿佛已经预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儿要发生了。

凤姐面色略显为难地一笑,沉吟了一下,才缓缓说道:“主子的吩咐,要我先带妹妹去其他地界上安置一夜。主子的原话是:迎春不必来请见,也不要禁她吓她,让凤丫头先问问她话。”

迎春听见凤姐转述弘昼的话,心里明白,果然这事儿不是小事,心头却反而像是认命了一般,似乎是横了心准备应接这祸事了,便忙又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叩了个头,这会儿倒是说话比之前清晰了些,只是那语气里满是恭谨与惨然,说道:“就请凤妃问话吧。”

湘云等人见凤姐如此说来,心里明白,此刻自己在这里已经是不便了,更不必去见弘昼求情了,听凤姐要问话,便赶忙都万福告退。

凤姐也不阻拦,只是简单地问候安慰了几句,让她们自便。待等湘云自带了翠墨离开后,凤姐这才又将迎春扶起来,看着迎春那惶恐的样子,心里也是一阵叹息,轻声说道:“不忙,迎妹妹先不要怕。外头人常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嘛。何况咱们,本就是主子身边的人,无论怎样,也只能受着不是。只是这儿风大,人又多,确实不便,依我看,咱们另寻个地方说话就是了。”

迎春听了凤姐这话,心里明白,知道这问话肯定是要紧事儿,而且听这话的意思,似乎弘昼也没有要立刻处置自己的意思,可脑海里依旧是乱乱的,各种念头纷至沓来:“我之前那失身之事已经告明主子了,当时主子没处置,怎么这会子又…… 难道是又出了什么岔子?” 她心里越想越怕,可又不敢深想下去,只能强忍着心里的不安,回道:“凭凤妃姐姐吩咐就是了。”

凤姐便一手携了迎春,一手拉着惜春的小手,带着二人沿着湖岸向南缓缓探步行走。一路上,凤姐口中只是温声说道:“今儿紫菱洲你怕是不能住了,妹妹也莫哭,主子又没有明说降罪,既然叫你别处安置了,咱们总归是要照办的,可不能违了主子的旨意。这会子天色也快晚了,回头吃了晚饭就是了。嗯,缀锦楼里还有几处卧房,不过为妹妹考虑,缀锦楼离天香楼远了些,主子万一要提见你,倒不太方便呢。我倒有个主意,咱们姐妹不妨去太太那里说话可好?太太那儿丫鬟房间多,袭人更是个敦厚亲切的,让她帮忙打扫两间房间,你和惜妹妹先将就着住一晚,等我问完主子的话,咱们再寻太太一起商量商量,拿个主意,你看可好?”

迎春本就是个没什么主意的人,此刻更是心慌意乱,听凤姐这么一说,自然是赶忙点头说道:“一切凭姐姐吩咐。”

凤姐听了,便命人先去回袭人一声,然后便携着二女转道穿过潇湘馆后的竹林,往怡红院里走去。一路上,凤姐只是不停地安慰着迎春,却也不肯透露到底要问些什么话,那话语里透着一种让迎春越发忐忑的神秘感。

那怡红院如今的情况,说来其实有几分人情古怪。若论昔日的尊卑,王夫人、薛姨妈姐妹住在里头,带着一众丫头,平日里专司园中女眷衣裳等事务。可若论如今这身份尊卑,却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了。前头的大丫头袭人,如今却是园中所有丫鬟里,头一个被封为姑娘的,这么算起来,身份竟和迎春、探春她们都差不多了,平起平坐一般。

这本就是个略显尴尬的场景,可这袭人性子向来温厚,此刻她心里也明白,弘昼这么安排,有意搅扰这原本的尊卑秩序,乱用这些禁忌,肯定是有着别样的心思的。她心里虽有些无奈,可既不敢辞了这身份,只能在怡红院里尽力执掌吩咐事务,好在她那性子越发守礼谦恭了,平日里用尽了心思和言辞,小心翼翼地和那几个丫鬟、婆子们相处融洽,又处处注意着,不折辱王夫人、薛姨妈的心,倒也把这怡红院里的事儿打理得还算妥当。

此刻听闻凤姐带着迎春要来,袭人早已经携了晴雯、麝月、秋纹、碧痕等四女,早早地就候在门口了。见凤姐等过来,迎春那一脸惨然的模样,众人心里也都明白,此刻可不是说笑的时候,便也都收了平日里的活泼劲儿,只上前去,对着凤姐行了单膝跪礼,口中却还用着旧日里的称呼,袭人说道:“奶奶安好,太太、姨太太如今身份不便,就在里头候着奶奶呢。我们已经替二姑娘、四姑娘都打点好了,只是里头正房原本是昔日爷们住的,我们可不敢僭越乱动,便只留给主子用了,连太太、姨太太如今都在后头另外打扫了房间呢。”

袭人顿了顿,接着说道:“我想着,晚上二姑娘、四姑娘就委屈一下子,睡我房里可成。秋纹已经叫小厨房备了些茶水果品、小菜热汤什么的,晚上就奶奶、二姑娘、太太三个人一起在里头用饭,也好说些体己话儿,我就陪着姨太太和其他人在外面用饭。我也没个成算,也不知这样安排是不是妥帖,若奶奶您有其他吩咐,我这就命人去安置。”

凤姐听了,忙笑着扶了她,还亲切地握着她的手,赞叹道:“你一向是最妥当的,就这么着就好。只是委屈了你,还得费心尽力安置妥帖呢。”

那袭人却又赶忙恭恭敬敬地向迎春深深万福,行了个礼。迎春心里想着,袭人如今也是个姑娘了,和自己身份平了,哪能受她这礼,忙不迭地就去扶她,刚要开口说话,那袭人已是低着头,眼睛看着地面,并不抬头,脸上一副正色,语气却依旧柔声道:“二姑娘可千万别谦让了,您要是谦让,倒让我没个存身之地了。主子怜惜我,授了我这身份,我受着心里实在是惶恐得很,可又不敢推辞。只是二姑娘此刻遇着事儿了,我却不过是个没什么能耐、没什么见识的,心里只恨自己也难得帮上二姑娘什么忙。还是多亏了奶奶的恩德,既让二姑娘在这儿过夜安置,旁的我不敢说,便是今夜,我总归是要尽力伺候着,二姑娘、四姑娘可千万别委屈了就是了。若是二姑娘还要谦辞,不把我当昔日的丫鬟来看待,那我可成什么人了。便是主子有了什么不高兴的,我自然是愿意用自身去承担着,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咱们如今,处在这园子里,承受着主子的这些安排,也都是无可奈何的事儿。”

迎春听她这话,说得如此恳切,又想起此刻自己正大难临头,听着袭人这声声话语里满是情谊,心里越发感动了,眼眶一红,眼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紧紧握着袭人的手,哽咽着说道:“生受你了。” 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那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地往下落。

袭人见迎春这般模样,心里也是一阵酸楚,赶忙引着凤姐迎春进到内堂,又换到怡红院的书房里,晴雯手脚麻利,已经端上茶水来了,袭人便和晴雯两人又悄悄地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凤姐和迎春。而那平儿呢,已经携了惜春,自去外头吃些糖果,还反手将门掩上了,好让里头能安静些。

迎春待屋子里人都走净了,却坐不住了,心里像是有只小鹿在乱撞一般,又在凤姐跟前,自个儿跪了下去,低着头,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说道:“就请凤妃姐姐替主子问话吧。”

凤姐看着迎春,心里也是一阵黯然,呆呆地瞧了迎春片刻,才缓缓开口道:“第一件,主子问你,那日在天香楼侍奉主子,你所说之事,可句句是实情?”

迎春听了这话,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诸多复杂的情绪一下子全都翻涌了上来。她本就是个心性温厚、没多少主意的人,此刻回想起那些过往的事儿,心里又是一阵难过,咬了咬嘴唇,挣扎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又叩首道:“是,贱奴不敢欺瞒,那日奉主,所说句句是实。”

她顿了顿,像是要把心里的委屈和无奈全都倾诉出来一般,接着说道:“迎春自知过往经历不堪,身份也早已不同往昔了,可事已至此,我也没了别的办法,只能守着自己的本分,听从主子的差遣了,无论怎样,我都不敢有半分违背主子的意思。”

凤姐此刻亦是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她心里明白,迎春这话里透着多少无奈和心酸,可自己也是奉命问话,也只能继续问道:“主子知道你要谢罪,还是替主子问的原话,你此前经历了诸多波折,那些旧事主子虽不追究了,可这园子里人多嘴杂的,你且说说,你和之前那些事儿相关的情况,还有谁知晓?”

迎春愣了一下,脑子里开始思索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答道:“这…… 这都是些羞于启齿的事儿,我从来都不敢和旁人多说的,只有司棋自小跟着我,知晓一二,其余的人,我确实不曾与他们言说过,只是…… 只是不知道二哥哥可曾漏了口风。” 说着,她又想起往昔那些糟心事,眼眶泛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才没让它落下来,那模样看着实在是让人心疼。

凤姐深深地看了一眼地上伏着的迎春,心里叹了口气,再次开口道:“还有话问你,自入园子后,你心里可还念着那些过往的纠葛?毕竟那些事儿…… 总归是不好的,主子想知道你如今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迎春听闻这话,身子微微颤抖起来,带着哭腔回道:“我没有,主子姐姐,我怎敢再去想那些,如今我只想着好好听从主子的安排,在这园子里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敢再有别的心思了。”

凤姐听着迎春的回答,心中也是五味杂陈,她深知迎春的性子,也明白这些话里有几分真心,几分无奈。可自己职责所在,只能继续问道:“主子还问你,你可有和外面的人私通信函之类的,这事儿主子可很是在意呢。”

这一声追问,虽语气还算平和,可却正戳中迎春心头最惶恐惧怕之事了,她只觉得脑袋 “嗡” 的一下,身子一软,眼前都有些发黑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赶忙拼命地摇头,声音带着哭腔,急切地说道:“没有,主子,我绝不敢做这样的事,我每日都守在这园子里,哪里会去私通信函,还望主子明察。”

书房中,红烛在烛台上摇曳着,那昏黄的烛光映照在迎春那满是忧惧的脸上,光影跳动,仿佛也在诉说着此刻这压抑又紧张的氛围。凤姐看着迎春这般模样,暗自叹了口气,心里想着这园子里众人的命运,就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掌控着,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些什么,而迎春这一回,又能否躲过这一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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