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是前一天晚上寄的。
召她回本部的传令是次日的下午到的。
月虽然不理解,但还是不会拒绝耀哉大人让她回去的要求。
只不过她疑惑的是有什么事。
棺材的话,直接让隐队员送过来不就好了?这点小事应该不至于还要她跑一趟。
狭雾山到总部还是有点距离的。
而且她才刚回狭雾山就又要回去……真是麻烦啊。
用全集中呼吸赶路虽然很快,但精神会累,赶路的疲惫感没办法避免。
可是耀哉大人喊她回去,就大概是有重要的事吧……毕竟耀哉大人从来都很照顾她,也很少麻烦她。
此时此刻的她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反倒是出门的时候鳞泷先生很不理解地问询,道:“又要回本部吗?”
月利索地穿好鞋站起来,“嗯,突然传令过来,大概是有重要的事吧。”
鳞泷倒不这么觉得,“一般来说,主公大人的命令是不会如此频繁的。”
月眨眨眼,不以为意。
她好像没什么感觉。
耀哉大人的命令对她来说似乎好像还挺日常,鬼杀队里和她说话最多,交流也最多的好像就是耀哉大人……
嘛,算了,姑且回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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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产屋敷宅邸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深夜。
月想着这个时候耀哉大人可能已经休息,要见面也应该是明天……
但……今天气氛好像有点不太对。
在宅邸门口迎接她的是雏衣。
“姐姐,晚上好。”
雏衣笑意浅浅地和月打招呼。
月回以微微一笑,“晚上好,雏衣。”
“父亲大人和蝴蝶大人等您很久了。”
月一怔,旋即问道:“小忍也在?这么晚了……啊!不是嘱咐了耀哉大人要按时休息吗?”
本来身体底子就差,要是变更差的话诅咒反扑可就很难压制了啊。
雏衣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而后露出些许担忧的神情看向月。
“我劝过父亲大人,辉利哉他们也……可是,从昨天夜里收到姐姐的信之后,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就一直心事重重,今早蝴蝶大人过来也是和父亲大人说话说到现在……”
乌黑的眼珠转向月,雏衣也万分疑惑:“姐姐你在信里说了什么?”
月实话实说,“我拜托耀哉大人为我准备一副棺材,我缺那个……”
“棺…材?”
陌生的词汇让年幼的雏衣更是迷茫。
月换了个说法,“在这里,它好像是叫做寿枋。”
“……”
小小的人儿突然就以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看了过去,细看好像还快哭了……
月很是无辜,但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语气也变得有些犹豫,“有什么…不对吗?”
“姐姐你……”
雏衣欲出声解释,但眼神看见了门口出现的母亲大人的身影,她及时地止住了话,转而再度扬起笑容,“……姐姐请吧,父亲大人等候多时了。”
月也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跟上雏衣走进宅邸。
走进宅邸后便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天音夫人为她引路,而雏衣则在天音夫人的嘱咐下要去早点休息。
离开时,雏衣朝着月投去“保重”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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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约大气的和室点上了数盏落地纸灯将房间照亮。
带着笑意沉默的蝴蝶忍很快就听见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天音夫人和月很快便行至门口。
月也稍微学会了这里的一些礼节。
不过她仍然不习惯动不动的跪拜,只站在门口朝着房间里和蝴蝶忍相对跪坐的耀哉,微微躬身行礼。
“我回来了,耀哉大人。”
耀哉语气仍旧温和稳重,“欢迎回来,月。”
她转而面对蝴蝶忍,“晚上好,小忍。”
蝴蝶忍笑意盈盈,“晚上好,好久不见了呢,月。”
月走进房间,跪坐到蝴蝶忍身边,双手交叠在腿上,姝丽的面容看看身旁的忍,又看看耀哉大人和其身后的天音夫人,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压力。
只是……为什么她感觉,他们都在等她开口。
月深吸一口气然后均匀地吐出,仿佛在下定决心。
“耀哉大人,小忍,天音夫人,你们有什么问题就问吧,如此紧急地叫我回来……是我做错什么事了吗?”
蝴蝶忍面容温柔,率先开口说道:“给我们写信的不是月吗?这种大事…只能面谈吧。”
蝴蝶忍从袖子中拿出折叠整齐的纸张,洁白的纸张背面隐隐透着墨色的笔迹。
月看了看蝴蝶忍拿出来的信纸,确认那就是自己写给她的信没错。
“信……有什么问题吗?”
她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为什么小忍看起来觉得是大事?虽然也确实算得上是大事吧,但就因为这让她连夜跑回来……
嗯,情况越来越让她搞不懂了。
月只能把希望放在耀哉身上,耀哉大人一定会解答她的疑惑吧?
蝴蝶忍也是无奈月的脑回路,只能闭上嘴。
在又一阵的沉默后,坐在主位的耀哉开口了。
“月在什么时候,决定要嫁给杏寿郎?”
月想也没想地就回复了这个问题,只是谈及由自己选择的婚嫁,她还是露出了一些女儿家的羞涩不安,“那个……因为杏寿郎他看上我,不介意我的过去要和我交往,我也…同意,所以我愿意嫁与他的。”
耀哉静静听着,并未言语,只是笑意略沉了一分。
蝴蝶忍听到月的回答后更是露出了意料之外的神情。
“月你认为的交往是……”
月放下手,看着蝴蝶忍不解其意,“交往…不就是杏寿郎想要娶我的意思吗?”
美丽的面庞是少有的露出了名为“庆幸”的神色。
她接着说道:“我…心悦杏寿郎的……因为是杏寿郎想要娶我,真是太好了。如果是别的男人,我大概不会这么高兴。”
蝴蝶忍方才还是吃惊,这个时候可以说是难以置信了。
她,她怎么感觉……月好像在暗自窃喜。
且不说这件事的真假,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这,这是需要窃喜的事吗?
怎么回事?
耀哉温和的嗓音缓缓响起,如流淌的暖泉,他问:“月如果被安排嫁给其他人,你会拒绝吗?”
“欸?”月有点意外,脸上的窃喜瞬间便消散,她垂下头,手不自觉地抓住了腿上的布料。
她声音微微犹豫,“那…那样的话……一定…是因为我的归属可以带来很大的利益……很多人都不必死去的利益…那么,我同意。”
蝴蝶忍瞪大了眼。
“那月自己的想法呢?”耀哉继续问。
“我?”月没想到耀哉会这样问,只好老实顺从地回复,“我的想法不重要,能够换来利益,那么就是值……”
“够了!”
在月还未说完之前,耀哉就打断了她没说完的话,而后便是耀哉的咳嗽声……
月和蝴蝶忍双双想要上前,被耀哉抬起手制止住。
因为情绪的起伏,耀哉喉间发出压抑的咳喘,身侧的天音夫人立刻扶住了自己的丈夫,手掌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耀哉的脊背,熟练地帮他顺气。
等咳嗽暂缓,耀哉抬起自己目不能视的双眸,饱含着对月的心疼和怜爱。
“月,不要再……说了……”
被凝视着的月,黑色的美丽双眸充满了木然和恐慌,美而不实,仿佛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她垂下了头。
“对不起……”
蝴蝶忍皱起眉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身旁的月。
以往如同高岭之花的月,仿佛不会把任何东西都放在眼里的月,自由又独立强大的月……此刻像是被一座无形的大山压住了脊梁,被一双手捏住了脖颈,只要略有反抗,就会迎来死亡的结局。
月,在害怕……?
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怕,为什么要道歉?
明明什么都没做!
蝴蝶忍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月在谈及她自己婚姻的时候……会这么地……
——卑微。
这根本没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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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药之后的耀哉精神才明显足了一些。
也能继续下去方才的谈话了……
“月,我有想过你过去的一切会对你造成影响,只是我忽略了这一方面,忘记引导你,该说抱歉的是我。”
耀哉十分痛心,但还是扬起那安抚心灵的笑容,朝着月温声道:“在数不清的过去中,月所深知的婚姻是利益的交换,个人私情在其中所能造成的影响一定是很微不足道。”
月眨眨眼睛,“不就是…这样的吗?”
这个世界,不就是如此的吗?
无数次,无数次……【她】被送入权利和欲望打造的牢笼。
那身大红的华美衣服【她】不知穿上了多少次……
挣扎和反抗,换来的是无尽的鞭打和羞辱……
【她】累极了。
“不是的。月……这个世界,不应该是那样的。”耀哉垂眸,彻底地否定了月想法中的这一部分。
“或许你会感到迷茫,但是,身份也好,地位也罢,那都不是让两个人走到一起的理由……”
“月在这里…在这片土地上,不会有任何人,没有任何人可以把你当成物品,也不存在什么需要用你去换得的利益……那些,都是已经过去的,错误不幸的噩梦,不要被它影响,丢掉它吧……”
月沉默着,美丽的脸庞表情十分空白。
蝴蝶忍轻移紫眸,眸中掩饰不住地都是对身旁少女的担忧。
“月喜欢杏寿郎,这是很好的事,但是,交往不是结婚,而是以结婚为最好的结果为前提,两人相互了解,确信之后能够相互支持和鼓励,一起面对未来的时候,才会走到嫁娶这一步……如果在交往期间,发现对方不是自己最适合的那个人,或者理念不合,那么就可以在交往期间选择体面分开……”
月感到不可思议。
女人…可以体面地求去吗……
也可以自由地…选择钟意之人吗……
蛊族中全是女性,为了讨好外来的男人,她们从小便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最能讨得男人喜欢,所以也知道,女人该是什么样的……
但是,独立于世外的她们,从未理解过,那些男人眼中的女人模样,是不对的。
都是女性,不知从何时起,蛊族中也有地位高低之分,认真杀人养蛊便会得到更多权力…可以压迫同为女人的其他族人……
那么多的人,没人说那样是不对的。
虽遗世独立,却仍未获得真正的“自由”。
她在今天之前,也……没有觉得那样不对。
只是不想成为杀人如麻的刽子手,不想再看蛊族内部无尽的权力压制和黑暗,不想更多的人死在那白骨森森的万人坑……
她才放的那把火。
月皱着眉抬起手抱住了自己的头,面露痛苦之色,脑海里嗡嗡作响。
蝴蝶忍看到月的动作后起身赶紧过去扶住了身体颤抖的月。
“月?不要紧吗?是头痛?”
睁着眼睛,月丝毫听不见蝴蝶忍的话语,黑色的瞳孔剧烈地颤抖着。
交错的记忆、言论观念的冲击让她的脑袋好痛……
那到底什么是对?
至今为止…千年的【她】的命……到底是因为什么没的?!
头越来越痛,眼前金色的星星越来越多……
“月——?!!”
蝴蝶忍惊叫一声,而后稳稳接住了月瘫软下来的身体。
定睛一看,月似乎是受到什么大的冲击昏过去了……
但,应该不会有事。
“主公大人,月…晕过去了……”蝴蝶忍看向坐在首位的耀哉,低声道。
只是将正确的理念告知月,怎么会这么大反应?
“忍,接下来我跟你说的事,在你知晓后,请你…用你的力量去帮助一下月…我明白这是很任性的请求…但如果是你们的话,一定能够做到……拜托你了。”
耀哉一字一句,郑重地托付。
蝴蝶忍看了看臂弯里禁闭双眼的人,又看了看尊敬且信赖的主公,缓缓点了点头,“……主公大人言重了,您愿意信任我,将月的过去告诉我,是我谢谢您才对……”
月太过神秘,她从来不诉说自己的过去和经历,在别人眼里,月的周围只有一个世界,而那个世界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从何而来?经历过什么?是怎样的人?又是要到哪里去……
无人知晓。
从只言片语的交流中能获得的信息少得可怜,很多都无法理解,若不知晓她的过去,又如何能理解她的苦衷和无奈。
又如何能,帮到她。
只可惜,至今为止,哪怕是主公大人和炼狱先生,都不曾完全打开月的心门。
她能感觉到…月的心底,藏着一件隐秘的…万分悲伤的事……
是关于月曾经的族人的吗?
蝴蝶忍从主公大人的脸上知晓了答案。
耀哉点点头,温和的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丝沉重。
“月以前的家…是名为【蛊族】的族群,这个族群中的族人,全是女性……蛊族的事情,距离过远,调查的难度也很大,之前,给忍你看过的照片,其实也只是调查到的情报的一小部分……剩下的那些,因为太过于残忍和匪夷所思,所以隐瞒了下来……”
“蛊族很多事情要通过推测才能得到一些真相,唯一知晓一切的月似乎已经决定将蛊族的所有事情都深深埋藏。通过月的反应,有些推测是猜对了……月作为蛊族人,其身份和存在在蛊族中也是特殊,【圣女】,这似乎是她们对月的身份的称呼……只是,这个称呼给月带来的…只有无尽的痛苦。”
“不能有自我的情绪,不能有反抗的思想,圣女是为族人带来利益的最大个体,是载体,是物品……”
唯独,不是人。
“根深蒂固的洗脑,使月不懂得信任他人,她只要坐在那里,就能给蛊族带来利益……而据我了解,蛊族的圣女,似乎有着一种奇妙的传承……只要是获得了这份传承的蛊族人,似乎就能事无巨细地得到之前所有蛊族圣女的记忆。”
蝴蝶忍感到不可思议,记忆……竟然也能通过传承而来吗?
等等!那不就说明……
同时有成十上百的【人】,存在于月的脑海里面吗?!
嘶——
明白这一点的蝴蝶忍倒吸一口凉气。
若是这样,他们面前的月,真的是月……吗?
耀哉知道蝴蝶忍已经明白,便继续说道:“人之一生,不过百年,蛊族的起源究竟有多少年,已经无从考证,月或许清楚,但提起此事只会让她徒增悲伤……我所知道的是,月只用那些记忆保护着自己,她在被逼着伤害人之前,从蛊族逃走了……那些记忆帮助了她,却也让她受到了那些记忆的影响,将那些记忆作为了她待人处事的基准,也让真正的她始终停留不曾成长……忍还记得月刚来到鬼杀队时的模样吗?”
“……是。”蝴蝶忍应声,眸中尽是严肃。
那个时候,月不过16岁左右,行为和思想却像是好几十岁的人。
超过年龄的成熟,以及……那个时候,从月身上偶尔会感觉到…若隐若现的阴冷气息。
那是一种诡异的蔑视和傲慢……却又充斥着悲伤和恐惧。
似被虐待后的狼犬,承受可怕折磨后便害怕靠近的一切,不管善恶,朝着它伸出的一切都是【折磨】。
所以要用牙齿威胁,用凶狠胁迫,让一切都不敢再靠近它……
真是……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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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蛊色悄悄话]:月其实一直都不是一个人,很多人…一直陪着她。
蛊族受封建社会影响,同族女人也同样看不起同族,类似于封建旧社会的“媳妇熬成婆”后,蛊族族人中熬出头的女性会对下位的女性不停地压迫,折辱。
日本大正时期对应华夏民国初期,月出生的年代是清末民初,但因蛊族地处内陆深山,位置偏僻,所以残留有较强的封建余孽。
月的生日是在一月,但不知道具体是哪天,因为蛊族人都不过诞辰,每个人都只知道自己出生的月份,也就避免了别人用生辰八字给自己下蛊种咒的可能。
杏寿郎现在快19岁了。
——
【p.S.:因为流量不尽如人意,作者最近被在线阅读人数和书评分数的起起落落搞得比较内耗,加上更新频率确实没办法再提升了,所以作者决定暂时停更,攒到三十多章的时候连续一个月进行连更。
暂定是从这个5月开始,不出意外7月份开始更新,但不会弃文!不会弃文!绝对不会弃文!!作者只是攒文发大招。
如果这书一个半月后没人看了,我也会把它写完的,都是因为爱!
或许会写到故事的结局,到时候大家就能看个过瘾了,也是希望大家真的能够认真看待月和大哥的感情。对于我来说,月是真实存在于某个鬼灭平行时空中的。
鬼杀还未成为过往;
望君静候紫藤花香。
——想不出名字了凑合下吧.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