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爷一反常日,今日穿了一身浅蓝色衣袍,倒衬得他少了一些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气息,多了些世家子弟的书卷气。旁边的英王梁景煜,长身玉立,风流倜傥,更是堂内诸多贵女的偶像。
英王是皇室,众人见了,自是要站起来,纷纷见礼。
英王抬手道,“请起!今日是国公府寿宴,大家不必拘礼。”
贵女们见英王进来,堂内的气氛都开始变得躁动起来,一个个含羞带怯地坐回座位上,虽然还是正襟端坐,脊背都更加挺直了些,不住地用眼神瞟着英王殿下。
郑晚晚更是难掩激动的心情,她今日非得缠着爹爹来此,最主要的目的便是能看见英王。自从上次兵马司相见,已经过去了好久,真是度日如年一样的感受。此刻见到了,见他眼波流转,一举一动都是那么潇洒迷人,家世、才能、相貌,样样齐全,心里怦怦直跳,恨不得把眼睛长在他身上。
小公爷笑道,“母亲,刚才您怎么又在讲佛法了?今日可是爹爹寿诞!” 说着,撒娇地上前。
众女心道,真是没眼看,一个大男人,却如此粘着母亲。
南星倒是一笑,心道,这小公爷也算是个性情中人,在母亲面前没那么张扬,倒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小公爷转头见白大夫笑了,心里甜甜的,刚才在大门口看见她从自己家马车上下来,不禁神游起来,恍惚觉得自己是夫君,在迎接娘子回家,那一刻,心都飘到云彩里去了......
英王不动声色地看着二人互相对望,还微笑,胸口莫名闷痛,咳嗽一声,上前朗声道,“国公夫人,恭喜!”
国公夫人刚才已见过礼,忙让英王上座。
景煜本想推辞,不知怎么话到嘴边却成了,“今日本王是客人,也是晚辈,坐这里便好。”说着,在南星旁边的空座上坐下来。
小公爷见他坐在了那里,那里本是他让母亲给自己预留的位置。可英王是贵客,人家没坐主位,已是极大的客气,自己还能和他抢不成?无奈只得坐在母亲身边,挨着坐下。笑道,“您刚才为何讲佛法?”
国公夫人把旁边的手串拿来,道,“这个是白大夫送的贺礼。” 便把刚才堂内发生之事讲了一遍。
景煜听完,笑道,“这我倒是可以为夫人解惑。了悟大师开光的东西,上面会有佛法印记,一般会在第二颗珠子和倒数第二颗珠子的位置。夫人不妨看看。”
“哦?还有此说法?”这下,不光国公夫人好奇,整个厅堂里的客人都好奇起来。因为之前也没有听说过有谁能有被了悟大师开光过的东西。
便都伸长了脖子,眼巴巴地看着国公夫人取出佛珠,拿起来仔细端详。
“啊!果然有!” 她捂嘴惊呼道,“这真的是大师开光过的。”
杨霄在旁埋怨道,“娘,您也真是的,白大夫给你的,自然是真的!您难道还怀疑她不成?”
刚才景煜所讲的,南星其实也知道,只不过她不屑于给这些人解释罢了,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她也知道景煜这是想为她挣回面子,心里一暖,不由略略偏过头,向他看了一眼,却发现他也正在看她,忙转过头来。
景煜坐得离她很近,闻见她身上药草清香,顿时觉得这屋里的脂粉气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特别是她那一眼,竟含着些羞意,心内跳地厉害,不禁勾唇一笑,又转过头正襟危坐,尽量不让别人看出自己的神色。
这堂内的其他人怕是真的看不出什么,英王殿下神色端肃,不苟言笑,与那医女虽然坐得近,却几乎没看她一眼,再说她那平平姿色,怎么能入了这天潢贵胄的眼!
可这二人短促的互动却已落进了郑晚晚眼里,她手心都快攥出血来,恨不得拔下头上的钗子,戳瞎那贱人的眼!
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勾引英王!
最难以忍受的是,英王果然对她不同,竟然如此维护她,亲自费唇舌解释!面上是为国公夫人解惑,其实就是在为那贱人澄清,他竟不忍她受一丝委屈吗?维护至此,真不知那妖女是不是给他下了蛊。
这边国公夫人得了宝贝,更是喜得不得了,这可是京城独一份儿的!看向南星的眼神也更加激赏。
其他贵妇人听说这还真是个宝贝,都开始私语,难不成这医女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白芍心内翻了个白眼,师父说的自然是真的,只是这屋中人不识货,竟怀疑师父的医术。
有位夫人问道,“不知白大夫,可是京城中前段时间很出名的那个普济医馆的医师?”
白芍回道,“正是。”
“太好了!” 那位夫人喜道,“早就听说普济医馆的大名,只是将信将疑,今日我倒是全信了,白大夫能治好小公爷的病,还得了了悟大师青眼,自是能够妙手回春,那我家母亲的病有治了!”
国公夫人道,“对啊,你不是前日还说老夫人有眼疾,求了多少大夫都无计可施,今日正好遇见白大夫,可以让她一试。” 又转向南星道,“白大夫,这位是宁国公府夫人。”
宁国公府夫人上前,向南星施礼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刚才多有冒犯了,不知大夫能否为我母亲诊治?”
南星忙站起扶住她,笑道,“治病救人,医者使命,当然可以。”
二人约好明日便前往诊治。宁国公府夫人开了个头,又有几个贵妇人提出要让南星诊治。
郑夫人和郑晚晚见这些人见风使舵,刚才还对那医女嗤之以鼻,现在却都上赶着要请到家中,面色变得越来越难看,郑夫人站起来,道,“晚晚,走!”
郑晚晚却坐着不动,她还在紧盯着英王。
郑夫人悄悄拧了自家女儿胳膊一下,郑晚晚跳起来,“娘,疼死了!你干什么?”
却发现大家都在看她,忙假装淑女地重新坐下,小声嘟囔。
幸好此时,下人来报开宴了,让大家入座。
大家鱼贯而出,英王在前,杨霄扶着母亲紧跟着,旁边就是南星和白芍。郑晚晚却抢先一步,挤过去,把南星挤到一边,哼地一声往前走去。
杨霄忙拉住南星,“白大夫,你没事吧?谁啊?刚才?哪个没礼数的?'
郑晚晚知道他在喊自己,却也不敢回头,她知道杨霄在京城小霸王的名头也不是白来的,这个纨绔,什么做不出来!
她忙快步跑几步,在院子里寻着爹爹郑元启时,眼睛里已蓄满了泪水。
“怎么了?”郑元启见她如此,问道。
“爹爹,您要为女儿做主,有人欺负女儿,就是那个贱人!”
郑元启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满院的客人当中,有一女子,素衣素裙,正与小公爷杨霄并肩而行,神色淡然,相貌平平却自有一股出尘之风。
他皱眉,看着女儿恨道,“越活越回去了,没出息!被个普通女子欺负,你不会欺负回去?你还是我郑家女儿吗?”
南星也已经看到了郑元启。那人四十多岁,站在郑晚晚身边说着什么。
她想,这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右相了!
浑身血液似乎被凝固,父母惨死的那夜仿佛又回到了她眼前,大雨瓢泼的院落里,黑衣人拖出父母烧得焦黑的尸体,半夏在井边被毁掉的脸,都重新闪现在她眼前。而那个人,就是一切的幕后主使,那个权倾朝野的右相,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中午的秋日阳光中,她竟冷得打了个寒颤。
郑元启也在望着她,目光遥遥对上,那女子眼中似乎有些东西,让他看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