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笑道,“你忘记我的拿手好戏了?”
景煜知道她指的是易容之术,“那也不行,一旦进去,可不像如今这样自由,再说你不可能一直小心谨慎,万一被人发现,可如何是好?”
南星见他着急,也不再言语。便问道,“那郑元时好歹也是朝廷的将领,就这么消失了,朝中就没有什么反应吗?”
景煜道,“当然有。只不过都被郑元启平复下去了,昨日郑家已为郑元时办了丧事,说她在家中出了意外被火烧死。所以如今朝中已再无郑元时。”
南星只觉脑袋中受了重击翁地一声,哈!多么相似的阴谋!又是火烧!这郑家倒真是设计火灾的好手!当年在自己家中上演了这样一幕,如今又把同样的手段用到了他们的亲人身上!
真是牲畜不如!
“那既然你们有郑元时这个把柄,为什么不把她交给皇上,让他知道郑元启在欺骗陛下?”
景煜笑道,“打蛇要打七寸!即使把郑元时交出去,郑元启也会找理由说他不知弟弟竟然还活着,更不知他竟然是女子,只是被蒙蔽了双目,再加上贵妃吹一吹枕边风,郑家在朝中的拥趸再求求情,怕又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根本不足以动摇郑家在朝中的势力。”
南星不懂这些,也不愿再勾起往事,便转移话题道,“对了,不知英王殿下什么时候把我徒弟放回来?这可有些时日了,你没有把他怎么样吧?“
景煜笑道,“假如我把他怎么样了,你又待如何?”
南星腾地站起来,做出赶人的动作,“快走,快走!我这里不留那些专门针对我徒儿的人!”
景煜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拉进怀里,一只手刮了刮她可爱的鼻头,“对你徒儿这么上心!有一天你能这样对我,我就死而无憾了!”
南星见他又说酸话,忙转移话题,“快说,能不能让白术明天就回来?这几天医馆里实在太忙,白天我得坐诊,晚上还得照顾着郑元时,就算是你的属下,殿下也得体恤一二吧,何况我还不是你什么人!”
景煜见她露出难得的娇嗔模样,心里爱得紧,又在那可爱的唇上轻啄几口,道,“明天就把那小子放回来,这下满意了吧?”
“嗯,这还差不多。对了,时候不早了,我这里毕竟是女子闺房,殿下请回吧。”
景煜只得道,“这几日辛苦你了!等那郑元时醒来,记得我说的话,可以从她身上找些线索。”
南星点头应着,景煜一个翻身从窗户出去,眨眼间消失在夜幕中。
第二日,兵马司衙门。
白术被吴奎带到景煜办公的正堂内。
景煜见他神色淡然,显然这几日的审问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心下不由地佩服少年的淡定从容,还很少有人能被关好几天还如此模样。
景煜对吴奎道,“吴大人,今日没什么事情,你自去吧。”
吴奎知道这是找借口让他退下,毕竟这几日都是英王在亲自审这个少年,可见里面有自己不能知道的事情,便应一声退去了。
景煜慢慢走到白术跟前,看他依旧白衣淡然,笑道,“之前竟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倒是多有得罪了!”
白术笑着回道,“殿下客气,我如今的身份只是医馆一个学徒而已,还望殿下对我原先的事情保密,我便会遵守承诺,在该消失的时候我自会消失,不会对师父造成困扰。”
景煜点点头,“你如果真心喜欢她,便不应该给她造成困扰。”
白术瞪大眼睛看他,心道,他竟然知道了自己的心思?
但他很快平静下来,回击道,“殿下如果真心喜欢她,便不应该让她继续蒙受冤屈。”
景煜眯起眼,“你怎知我没有努力?”
白术道,“不够快而已。” 即使景煜脸色已阴沉,他还是继续往他心上扔刀子,“如果殿下还是这个效率,怕是不用我,自有别人会捷足先登。”
景煜向前一步,目露凶光,“别人?你说的是谁?!”
白术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到门外有人回禀,“殿下,庆国公府的小公爷来了,正在院内候着。”
白术一笑,“既然殿下有客人,白某告辞!”说完转身离去。
景煜望着他的背影,两手紧紧攥着的拳头慢慢松开,向门外喊道,“让他进来!”
小公爷杨霄摇头晃脑地进来了,对着景煜就是一弓身,“殿下,请受杨某一拜!”
景煜在正位上坐下,笑道,“世子何须多礼!请坐!”
杨霄笑着坐下,“哎呀,之前都要怪杨某不爱结交,若知道英王殿下如此急公近义,性情中人,我早就要来你这里多坐坐啦!那日没想到我刚一说,您这办事效率,您说说,第二天便把人给放了!不过刚才那小子,好像是白大夫的徒弟,他怎么还在此处?”
“哦,他那日落了东西在这里,来取回的。”
“原来如此,说到底还得谢谢您!”
景煜道,“何足挂齿!世子专门来这一趟,就是说这个?”
杨霄道,“哦,我还备了些谢礼。” 说着,往门外一声喊,“抬进来吧!”
景煜也不阻拦,端看他能整出些什么东西。
只见七八个壮汉把那东西抬进来,正正方方立在当地,上面还蒙着一块红布。
景煜笑道,“这是何物?”
杨霄道,“我也知道,寻常东西入不了英王殿下的眼,于是便想着什么样的东西来答谢您好呢?寻思了好些天,这不,还真让我寻着了!不知殿下可还记得前朝石崇和王恺斗富的趣事?前朝武帝暗中帮助王恺,赐了他一株珊瑚树,高二尺许,枝柯扶疏,世所罕比。王恺用这株珊瑚树向石崇炫耀,不料石崇挥起铁如意将珊瑚树打得粉碎,便命左右取来六七株珊瑚树,这些珊瑚树高度皆有三四尺,条干绝俗,光耀如日,比王恺那株强多了,王恺看了便黯然自失。“
景煜见他说得热闹,笑道,“世子不会是......\"
杨霄哈哈一笑,“正是!殿下请看!“
说着把红布一揭,一株红艳艳珊瑚树呈现在堂上,竟有五尺多高,光彩耀眼,把整个大堂都照亮了。
杨霄不由心中得意,道,“怎么样?”
却见英王仍旧端坐正中,眼睛紧盯着面前熠熠闪耀的珊瑚,面色却沉了下来,默然不语。
杨霄奇怪,“怎么?殿下不喜欢?”
景煜牵出一丝笑,却比那石头上的裂痕还要生硬,“竟不知世子花费如此大手笔,就为了医馆中的几个江湖之人,看来世子才是真的急公好义!“
杨霄见景煜夸自己,也没细想,忙答道,“嗐!殿下如果早认识我,就不会这么说了!我哪里是什么急公好义之人,只是这次普济医馆这个白大夫实在是对我的胃口,您是不知道,这几日她到我府里给我诊病,几副药下去,我那多年的夜游之症竟好了很多,她说再吃几副药,就能根治了,可把我爹娘高兴得不得了!她不但医术高明、心地善良,还那么率真可爱,真是让人,真是让人恨不得把她立马娶回家里......”
杨霄想起这几日自己见到南星时的感觉,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却没发现景煜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还在自顾自地说着,“如果不是殿下您把人给放了,那白大夫也不会这么感激我,日日到我府中为我诊脉, 所以说到底,还是得感谢您!” 说着对着景煜又是一拜。
景煜眼中已隐隐冒着怒火,怪不得刚才白术那厮阴阳怪气那样说,原来那个人就是面前这个纨绔!南星还说这几日累得不得了,原来是日日还要往庆国公府里跑,上门去给他看病!放了白芨和白术的是自己,怎么不见她好好谢谢自己,倒殷勤地跑去别人那里。
还有那棵珊瑚,立在当地如此刺目,是在向自己炫耀对南星的情意么?
杨霄见景煜半天没答话,心下也觉得不对,难道是自己过分炫耀了?对了,作为臣子,竟然能拿出比皇家还要好的东西,会不会是犯了皇家的忌讳?
不过他是个大咧咧的性子,有话直说,想到什么便说出来了,“哎呀,我是想着给您谢礼,越贵重越好,这才使劲让人搜罗,没想到竟从京里一个富户那里找来此物,花了千金买下,想着送给您才能入了您的眼不是?”
景煜咬着牙嗯了一声,笑道,“世子有心了!你这份心意,我便收下了。只是今日还有些公务,不便让你久留,慢走不送!”
杨霄见他收下东西,也不多想,笑着出门离去。
果然白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南星见他气色尚好,并没有受过刑讯之类的表象,问道,“阿术,那英王把你拘下,到底所为何事?”
白术恭敬答道,“师父莫要担心,只是问了些我拜师之前的事情。”
“哦?为什么要问这些?还把你关了好几天?没有为难你吧?”
白术摇摇头,笑道,“许是他怕师父身边的人有什么不合适,可能是担心你吧。”
他面上笑着,心里却不住胀痛得像是要炸裂开来。
和那人做了交易,便再也不能试图靠近师父,哪怕是一丝隐藏的情意也不能再有。
是的,师父,你知道吗?为了自己的安全,我把心上的你交换了出去,或者说,我把你出卖了。
不,也许你永远不会知道。那么,就让这份情意永远成为秘密,让它永远埋葬在我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