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月吸了吸鼻子,用手指快速抹掉了马上就要滴落的眼泪。
她以为她掩饰得很好,可沈元白还是看见了。
他轻叹了声,拍了拍拾月的手,说:“是伯伯的错,伯伯没有帮你看住他。”
沈伯伯的手很凉,可拾月却感觉心里热热的。
她摇头:“不是的,伯伯你别这么说。是他人品不好,跟你没关系。”
沈元白又叹了一声。
这一回他没有再说话,而是和拾月一起进了屋。
他们进去的时候,沈宁宁正端着一个大碗从厨房走出来。
她将碗放在桌子上,然后对拾月说:“拾月,过来把这两个荷包蛋吃了!天太冷了,吃点热乎的暖和暖和。”
说罢她又看向沈元白,道:“爸,我没给你煮荷包蛋,我给你冲个鸡蛋茶吧?家里还有点香油,我用热水烫烫地给你冲一碗,再放点糖,吃完就暖和了。”
沈元白却朝她摆了摆手:“我不要,别给我冲。留着鸡蛋晚上煮给拾月吃。”
“这就是拾月孝敬你的鸡蛋,家里哪儿还有啊?”
沈宁宁说着朝拾月偏了下头,叹道:“爸,你都不知道这丫头有多傻,她都快把所有家当都给你搬过来了!”
听了这话沈元白一愣,显然没听懂女儿说的是什么意思?
沈宁宁索性拉着他就去了厨房。
很快,里面就传来了老爷子不悦的轻喝:“胡闹!”
原本还想跟进去解释两句的拾月吓得嗖地一下缩回了腿。
她二话没说转回头坐下就开始吃荷包蛋,一副“我不听不看就跟我没关系”的样子。
只是,沈元白显然并没有准备放过她。
他很快就从厨房出来,然后板着脸对拾月说:“这些东西你回头走的时候全给我带回去!”
拾月低头吃饭不理他。
老爷子显然火气还没有消,脸板着,也没有了之前慈爱的表情。
他用手指着拾月呵斥:“你也不是小孩儿了,怎么一点不知道为以后打算?分你点粮食你就都拿来?你回去以后吃什么?扎着脖子不吃不喝?”
扑哧!
跟在他身后的沈宁宁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老爷子立刻扭头瞪着她,沈宁宁赶紧捂住嘴,做出一副很严肃的样子。
虽然沈老爷子凶巴巴的,可拾月觉得他一点也不可怕。
从他的身上拾月感受到了久违的,父亲的感觉。
就在她感触的时候,老爷子已经又唠叨上了:“我和你伯母还有你宁宁姐都有供应粮,我们不缺粮食。
倒是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你一年能挣多少工分?挣的那点工分肯定吃不饱!不行,你走的时候老老实实把粮食都给我带回去!”
“不带。”拾月终于开了口。
她连头也没抬,却脆生生的,回答得非常响亮。
让人想听不见都不行。
“你说什么?”沈元白显然没有想到拾月敢反驳他。
虽然听见了,可还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拾月放下碗抬起了头,看着沈老爷子又重复了遍:“我说,我不带。”
说罢不等沈元白发火,她先嘟起了嘴。
可怜巴巴地看着老爷子说:“我这么远背过来,累也累死了。这么重,伯伯你让我再背回去啊?伯伯,你是不是嫌弃我?嫌弃我带的东西不好,连收也不想收啊?”
说着她小嘴一瘪一瘪,眼圈眼看着又隐隐泛红。
“你!”沈元白用手点着拾月,气到不行,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他为人严肃,家里两个儿子从小见了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就连唯一的女儿也从来没跟他撒过娇。
他哪里见过像拾月这样睁眼说瞎话,故意扭曲他意思,还倒打一耙的?
可沈元白又知道小姑娘这么做,是真心孝顺他呢。
他吵也没法吵,训也没法训,可也打心眼儿里不愿意收孩子的活命粮……
只气得嘴巴张了又张,手指了又指,却全然不知道要拿拾月怎么办。
沈宁宁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说不出的好笑。
她也是没想到,看着娇弱弱的小姑娘在父亲面前竟然敢这么刚?
难得见父亲能遇到对手,她心里隐隐地竟然还有点开心。
于是眼看着老爷子要气急,也选择抿嘴站在后面吃瓜看戏,压根没有要去相劝的意思。
拾月却并没有真想惹沈伯伯生气。
她说完就走过去挽住沈元白的胳膊,把他按在椅子上坐下,然后自己打开了话匣子。
她说:“伯伯,我跟你说说我和孙成才离婚的事儿吧?我不知道你听说了多少,但我想着还是我自己跟你说说,省得听那些道听途说的,你再跟着担心。”
沈元白没有拒绝。
显然他也是真的很想知道。
不光他,连沈宁宁听后都快步跑去了厨房,动作前所未有的麻利给父亲冲了碗鸡蛋茶,然后端出来,顺势在父亲的下首坐下。
盯着拾月,俨然一副也要旁听的架势。
拾月既然要说,就不会不让人听。
她坦坦荡荡地将那几天发生的事儿全给两个人说了一遍。
其中也包括她跟队里提的要求,以及来之前在公社门口遇到孙成才时对他说的话。
听拾月说完,沈宁宁一拳头砸在了自己的手掌上,骂道:“就得跟他离!这种狗东西,一天都不能跟他过!拾月,你做得对,姐支持你!”
拾月笑了笑:“我也觉得我做得对。离了他们家,我日子都好过了呢。”
沈元白听后却很是感慨。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摇头说了句:“这回是你爸的不是,他没看准人。”
拾月自己可以抱怨老爸,却不愿意别人说他。
听后立刻替父亲解释:“这不关我爸的事儿,我爸那时候都已经病得很重了。他也是没办法,我们那里……他也没有多少挑选的余地。”
沈元白没有接拾月的话,显然他也知道拾月这是在维护父亲,他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和一个孩子较真儿。
他转了话题,问:“你是怎么认识小向的?我看他对你还挺好的,字里行间很是维护。”
拾月茫然的眨了眨眼:“什么小向?沈伯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沈元白和沈宁宁同时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