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来到第三局,主持之立于台上,眉目带笑,缓声而言:“诸位才俊雅士,时光恰似白驹过隙,匆匆而逝,转瞬之间,此年已然过大半。如今,八月将至,暑热未消,秋意却已悄然萌动。这第三局,便请诸位以这匆匆时光为题,挥毫泼墨,赋诗一首,同样以一炷香为限。”
大周文风鼎盛,出口成章并非什么难事。主持之人话语刚落,便有人急不可耐地执起笔来,只为夺那头彩。但凡有人写出稍好之诗句,即刻引得众人赞誉连连。
醉香楼亦是会做生意的,但凡有佳作现世,他们便速速临摹而出,分送至各个包厢。
苏婉清望着送进来一首首诗,时而拿起,时而放下,面上皆是失望之色。
段晏舟:“怎么,没一首能看的?”
她微微摇头,轻语道:“皆是些感时伤怀之词,要么便是无病呻吟,太过悲春伤秋,反而失了几分少年的心气。”
言罢,她将那几分诗句挑出,皆置于段晏舟面前,缓声道:“段侯爷且瞧瞧,看能发现何事。”
段晏舟垂眸瞧了瞧那些诗句,微微皱眉道:“你是言他们皆提及了‘竹’?”
苏婉清轻点螓首,缓缓说道:“世人皆知墨竹先生最喜竹。这些人此举,着实明显得紧。”
段晏舟淡然道:“此亦非什么大事,不过投其所好罢了。”
苏婉清秀眉微蹙,朱唇轻启道:“竹,向来乃气节之象征,为诸多具气节之物其一。然此题目本为感叹时光流逝,又满含伤怀之意,二者相融合,却使得这竹在此处显得格格不入,失却了其原本之纯粹,实乃不佳。”
正说着,楼下突然间传来几声惊呼。
不多时,小二匆匆进来,恭声道:“客官,楼下有新诗作现世,众人皆赞,还请客观鉴赏。”
苏婉清拿出那两首诗,轻声诵读。
“骄阳渐隐暑渐休,笑看夏去不回头。
且待秋临山川丽,万里霜天任我悠。”
段晏舟:“好,好一个笑看夏去不回头!”
苏婉清读眼眸中闪过一抹亮色,轻声赞道:“此诗虽用词简洁,确有大气之象,确实不错。”
段晏舟看到苏婉清今日终于露出笑容,眉间也不由得一松。他拿起另一首诗,缓缓念道:“逝水滔滔去难留,过往悠悠皆作休。决然不恋旧日梦,阔步昂扬向新途。”
念罢,段晏舟微微颔首,说道:“意境开阔,倒也是个豁达之人。”
苏婉清月点头,看多了伤感之作,陡然看到这两首诗着实亮眼。
一旁的郑经连忙狗腿地上前道:“主子,这两首诗都是隔壁永清王世子房里出来的,可要属下去打听一下?”
段晏舟摇头道:“不必。永清王世子前段时日拜在云鹤先生门下,与他一起的一共有四人。这两首诗,怕是就出自那几人之手。”苏婉清点头表示了解。
很快,第三局已然结束,第三炷香燃尽之际,三幅佳作也都被评选了出来。
墨竹先生正坐在其中,房间布置得古朴雅致,雕花的屏风上绘着翠竹摇曳之景,几案上摆放着精致的文房四宝,香炉中袅袅青烟升腾而起。
墨竹先生身着一袭青灰色长袍,白发如雪,面容清癯正笑呵呵地对着身旁云鹤先生说道:“好你个老小子,收的徒弟竟然一个比一个强。”
的确,在这最后一局中,第一名和第三名都被云鹤先生的徒弟收入囊中,这般成绩着实令人瞩目。
而第二名则被赵文尘夺得。
云鹤先生不过三十来岁的样子,身着白色长袍,仙风道骨,他轻抚着胡须笑道:“运气,运气而已。”
另一位清风先生身着褐色衣衫,望着三局比试结果,微微眯起双眸,沉声道:“墨竹兄,此番三局,独赵文尘榜上屡现其名。看到你此次要收的徒弟非他莫属了?”
墨竹先生与云鹤先生对视一眼,墨竹先生慢悠悠端起茶杯,缓缓启唇:“外界传言不实,我根本无收徒之打算。”
清风先生皱眉道:“可外界皆如此传言...”
云鹤先生赶忙帮腔道:“诶,外间谣言,岂可轻信?”
三人又交谈数语,而后清风先生便告辞离去。
待清风先生走后,墨竹先生将手中茶杯轻轻放下,面色微沉,不悦道:“清风他究竟...哎...”
云鹤先生见此情形,微微摇头,轻叹一声道:“墨竹兄,你也莫要怪他。他那儿子前段时日的差事,出了些问题,还是康王出手摆平。”
墨竹先生眉头紧锁,沉声道:“康王既已帮了他,那他自己收下赵文尘便罢,何苦还要将我拉扯进来?”
云鹤先生心中亦是恼怒,半个月前墨竹见自己收徒后便起了心思,二人商量着办场文会好生看看现在京中的后生。
清风主动找上门来,那时他们二人还高兴得很。
可这清风之前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探文会题目,再加上今日看到那赵文尘屡屡夺魁,清风又为他好话说尽的模样,他们又如何猜不到事情的始末呢?
好好一场文会,若不是自己新收了几个徒弟,怕是要变成赵文尘一人的独角戏了。
最终千言万语化成一句:“罢了,还是管好自身便罢,何必去理会那许多。”
墨竹先生看着云鹤先生,轻叹道:“哎,我是真羡慕你,收了这四个徒弟。此次文会,他们大放异彩,着实让人眼红。”
云鹤先生想到刚刚的情景,也忍不住笑了。
文会已然结束,隔壁房门打开,赵浩川带着几人路过苏婉清的包厢。
正沿楼梯而下时,一个身着月白色锦袍的少年路过窗户口,不小心对上了苏婉清的眼神。
原本冷峻的脸瞬间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