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家案一查就查到了六月中旬,背后的真相越发触目惊心。
常佩之要比她的哥哥们胆子小,警察一出动人就软了。
她知道二哥被带走的时候就已经神魂失守,想要卷钱跑路,可安国比她速度要快,消息到的同时,人也冷着脸到了她的办公室,她不是第一次被安国抓捕,装着证件的包都呆傻的落了一地。
邓书韫给黎战打电话,提醒说:“不要伤了孩子,只要他爸好好当这个证人。”
黎战应下:“放心,孩子不会留下任何阴影。”
安静了一会儿,黎战又说:“你先把试考好,一切事情我来处理。”
对面已经挂了电话,邓书韫攥着手机在窗边恍惚片刻,舍友的抱怨声响起,大三下的课程已经少了许多,可国际法的考试还是让不少人眼前一黑。
邓书韫很快走出情绪,冷静依旧。
妈妈工作的那个丝绸厂,曾一口咬定妈妈捅伤老板的男人如今已是业务经理,他是常佩之好了多年的姘头,不是什么好货,倒是对上小学的女儿宠爱有加。
故而邓书韫不得不从孩子身上下手,让黎战带走了他的闺女,男人这些年跟着常佩之赚了钱,孩子跟着爷爷奶奶住秀清区,就读于南城最好的小学,人不见的时候,远在武明区的他鞭长莫及。
黎战找上他的时候,二话不说全都承认,答应配合出庭作证。
如今常佩之被带走,他也看的清局势。
邓书韫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当即买了机票返回南城。
返程前,她联系好任律师,着名的铁嘴律师,也是易捷西的叔叔。
任律是易捷西直接领到南城的,收到邓书韫给的资料后,他就已经有了对策。
邓书韫从机场回到城区后,先找了家理发店,她不能以这个模样和妈妈见面。
“姑娘,你的头发真漂亮,人更漂亮。”理发师平日里都是安慰,今天绝对真心,这女生刚进来的时候真是大跌眼镜,那发型太非主流了。
“你有点像香港的一位大明星。”理发师稍作修剪,及腰的长发剪至齐肩,刘海打薄撇到两边,露出饱满的额头,待头发被吹出蓬松感后,才真正见识到这女生的颜值,不住夸赞:“真像啊,就东方不败那部电影,你看过吗?”他固定住邓书韫的头兀自欣赏起来。
邓书韫看向镜子里改头换面的自己,淡淡说:“我不像谁,我和我妈妈最像。”她又问:“现在是剪好了吗,没什么事的话我得走了。”
理发师真想多看几眼,这女生倒有个性,与他设计的发型很是相配,柔中带飒。
理发师拿过海绵给她清除脖子以及额头的碎发,一切就绪后又笑嘻嘻问:“美女,你不是南城本地的吧?”
“多少钱?”邓书韫起身问道。
理发师摸了摸鼻子,一点面子都不给啊,“难得遇见个大美女,就给你打个折吧,五十,你记得帮我和同学多宣传啊。”
“好,谢谢老板。”邓书韫扫码付钱后,径直走出理发店。
走至路口,发现易捷西把车停在路旁,人正倚着车身抽烟。
“等久了吧,怎么不进去等?”
易捷西被气质大变的邓书韫摘去神思,愣愣的看了半响,才收回目光说:“没有,想着剪个头发花不了多少时间,就在这边抽支烟等你。”
“其实任律过来就行,我付的律师费有他来回跑的辛苦费,你公司事多,没必要跟来的。”邓书韫说。
“我正好南城有个项目。”易捷西说着给邓书韫打开副驾车门。
易捷西对家里公司很上心,邓书韫知道他特地从连城到南城,还是为了她,两人保持联系多年,早已是朋友。
邓书韫不跟他客气,“我要去趟监狱,晚些再带你去吃饭。”
“没关系,我陪你去。”上车后,易捷西问:“要不要给阿姨买点东西?”
邓书韫心中一窒,她要买什么,什么东西可以弥补她和妈妈近十年的岁月。
“抱歉捷西,我现在有点说不出话。”邓书韫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涩然说:“这里很难受。”
易捷西点头,看到邓书韫这副欲哭无泪的模样,他也跟着难过。
常家的案子会在南城开庭,因着邓书韫妈妈的案子与之有关联,于是已经提送到南城这边。
九年未见,邓书韫在见到身穿囚服的母亲后,嘴中想说的话瞬间被眼泪吞没。
胡宁身后跟着两名女警,她有片刻的疑惑,痴痴的看着外头的女生,反应过来后想要起身,被一名女警安抚住,眼泪瞬间化开。
她双手抵着玻璃,不知过了多久嗓子才发得出声音,“央央…不哭,央央!”
“妈——”邓书韫咬了咬嘴唇,控制住颤意,才叫出了这一声。
她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抵着玻璃窗内母亲的手,哭着叫唤:“妈妈……对不起妈妈……我来迟了……”
胡宁终于见着日思夜想的女儿,眼泪不受控制的在眼眶弥漫,可她不想哭的,她想看清楚女儿如今的模样,往日只能想,见不着,此刻女儿就在眼前哭泣,她的心都要碎了。
“央央别怕,央央,妈妈好好的,我的乖女儿不哭啊……”胡宁急起来嗓子带出异样的哑,那是之前受伤过的痕迹。
邓书韫听着心中悲恸更甚,可她也舍不得妈妈哭,“好,我不哭,妈妈也不哭。”她抬手抹泪,嘴中坚定说道:“妈妈是我和爸爸的骄傲,我永远以您为荣。”
听着女儿的声音,胡宁再忍不住,两手捂住脸,呜呜痛哭,任眼泪从指缝流出。
近身的两位狱警不可表露情绪,仍是忍不住红了眼眶,但也得按着规矩来,提醒胡宁:“时间有限,请二位调整好情绪。”
胡宁平复好呼吸,看向外面的女儿,不舍得眨眼。
太久了,她的央央从稚儿成了大姑娘。
她沿着玻璃勾勒女儿的样貌,还是像她多一些,“妈妈这些年一直在想,我的央央有没有挨饿受冻,是不是躲在角落偷偷哭,妈妈想啊想啊……总觉得这样的日子看不到尽头,阿战过来,他那张嘴永远说不出个所以然,妈妈知道,我的央央一定吃了很多苦,是妈妈没有照顾好你……”她又哭又笑,“我的央央好在是平安长大了,比妈妈想象的还要漂亮,这很好,妈妈放心了,要在外面好好生活,妈妈的劫妈妈自己渡,央央过好自己的日子,别难过,妈妈等着那一天,等着和央央团聚的那一天。”
邓书韫不说丧气话,“妈妈,我等着您,您放心,我会帮您翻案,我一定会把妈妈接出来。”
胡宁欣慰的笑,“好,妈妈的好央央,妈妈信央央。”
母女二人哭了笑,笑了哭,直到狱警把胡宁带出探视室,邓书韫还盯着空荡荡的椅子,久久无法动弹。
再有半个月,妈妈的案子就能重新审理。
邓书韫对所有经手之人了然于心,联合律师和黎战等人有条不紊的等待上庭。
另一边的常希文还在积极联系北城的关系,那些曾经的闺蜜朋友,没有愿意出手的。
周家旭也联系不上,她这时才看清楚,周家女儿从未想过要帮她,难道察觉出自己喜欢江华阳了?
可周家旭对她态度是好的,她推翻这个结论,自认藏得很好。
兜兜转转,还是想到了江华阳身上。
她拨通那个电话,用的还是朋友给的备用机,调查组虽然没有限制她的自由,可出入境和通讯方面早就监视了起来。
男人温润的嗓音响起,“你好?”
常希文鼻头酸涩,泪模糊了双眼,哽咽出声:“江华阳,你一定能救我爸爸,求你帮帮我好吗,我求你。”
“什么?”江华阳淡淡问。
“我……是常希文,我爸爸是南城省委党校副校长,从今年初开始主持全面工作,就在前几日,有人恶意举报,说他违规违纪,我爸已经被带走了……”
江华阳听到常希文三个字的时候就放下了手机,开着扩音,视线盯着电脑股势图,手上操作不停,选出心仪的股票后,平静的入仓。
常希文说完,咬牙等着对面的回复,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这事我不好插手。”
终于对面有了声音,却让她的心更冷了几分。
江华阳语气没有丝毫起伏,“这事该找你师姐,你电话她就好。”
常希文周身一僵,他还是温声软语,可她却察觉不到丝毫热度。
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嘶吼说:“江华阳,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知道我爱你,你感觉得到我对你的爱,对不对?”她恳求说:“求你帮帮我,江华阳,我真的爱你啊!”
江华阳依旧平静,“小孩子也不能这样闹脾气。”
常希文彻底急了,“我不是小孩,江华阳,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只要你帮我一次,以后当牛做马我都答应,我甘心做你的人,求你看在我爱你的份上,帮我爸爸说句话!”
江华阳已经生出厌烦,直言道:“那你告诉我,你父亲违法乱纪了吗?”
常希文喃喃说:“我不知道。”
“你看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要我帮你,我能帮你什么呢?”江华阳点她说:“去找家旭吧,她心软,没准就听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