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道:“灌得快,醉得也快。”
“咦,你倒不笨。”美小娘诘然一笑,指着血刀人道:“你若不想把刀儿给我,便需依我一事。”
“甚么事,你但且说来。”血刀人一身本领十之八九尽在那口血刀上,听她不要,顿时大喜,说话也不结巴了。
美小娘笑道:“自今而后,但凡在江湖上碰见我,你们这群小鬼,有多远就得给我滚多远。还得叫我盈儿大法师,姑奶奶。”
话多那人奇道:“既然有多远就得滚多远,又怎能叫得大法师,姑奶奶。就算我们叫了,你也听不见。”
“是啊,是啊,滚远了自然听不见。”
众人齐声叫道,均想,你这小娘皮本领不小,酒量更是天下第一,惹你不起,我们自然是要躲的。只是这大法师叫得,姑奶奶却是叫不得,若是叫了,岂不让天下人耻笑?叫不得,叫不得,头可断,血河流,这姑奶奶断断不叫。
“呸,一窝蠢才!”
美小娘骂道:“你们见了我,不会先滚过来叫了再滚回去么?”
众人面面相窥,话多那人眼睛一转,突生一计,忙道:“叫是叫得,盈儿大法师仙福永享,寿比天齐,那是威风得紧。只是那姑奶奶嘛,既不好听,又不好看,盈儿大法师这般美貌,哪里又是甚么又老又丑的姑奶奶了?”
“是啊,是啊,盈儿大法师貌比天仙,独一无二……”
“盈儿大法师威风凛凛,姹紫嫣红……”
“笨蛋,你浑说甚么,那姹紫嫣红是说花花草……”
“你才是笨蛋,盈儿大法师难道不比花儿更美么?那个沉鱼落雁也不过如此。”
众人叫起来,你一句,我一句,争先恐后,尽皆称赞美小娘生得美丽,他们都是粗豪人物,腹中墨水稀松寻常,自是称赞得乱七八糟,乱用词句。犹其是那血刀人,他叫得最为大声。
“是么?”
听得众人称赞,美小娘大眼晶亮,脸蛋儿更红了,笑道:“既如此,那便不要叫姑奶奶啦。只是,滚还是要滚得。”
“自然是要滚得。”众人大叫,就等她这一句呢。
美小娘格格一笑:“见了我得滚,见了我家姑爷也得滚。”
“你家姑爷是谁?”众人急道,犹其是那血刀人,他打赌输了,唯恐美小娘后悔,要他那把血刀。
美小娘笑道:“我家姑爷嘛,是紫阁山的沉央大法师,你们见着了么?”
“沉央大法师?那可是天下闻名的有道大法师。久仰,久仰得很。”众人齐声道。血刀人心想,大法师姑奶奶,你赶紧让老子滚吧,老子谁也不想久仰,只想保住这口刀。
美小娘怒道:“谁要你们久仰了,我问你们见没见着?”
“没见着,没见着。”众人齐齐摇头。
“那好,都与我滚吧。”
美小娘猛一挥手,就见那一群人纷纷抱住脑袋,当真从大石头上滚下来,直到滚得极远了,才爬起来,嗖嗖嗖窜起,溜之大吉。
“哈哈哈……”
美小娘乐极了,叉着腰站在大石头上,笑起来。旭日初升,在她身上投了一层光芒。她身后那群人纷纷起身,朝她行礼,她笑道:“你们也可以滚,走啦。我还要去寻我姑爷呢。”
众人离去,青年游侠大是畅怀,快步朝美小娘走去,叫道:“盈儿。”
“姑爷?”
听得唤声,美小娘大喜,猛一回头,就见青年游侠朝自己走来,把人看清,喜色顿消,嘟嘴道:“怎会是你来?你可有看见我家姑爷?”
青年游侠一怔,继而恍悟,婆婆说那鲛人之泪有二十四个时辰功效,现在我仍是凌盛模样,她是把我当作凌盛了。
这样一想,童心忽起,纵上大石头,笑道:“沉央大法师回紫阁山了,临走时托我来寻你。盈儿大法师好生威风啊,兵不血刃便令众妖魔望风而逃。”
“甚么是兵不血刃,你是说我本领不济么?”
美小娘歪头看他,神色不善。
青年游侠知她肚子里墨水极少,偏又小器,行走江湖时常闹笑话,前辈高人自是一笑置之,等闲人物即便想笑,也不敢笑,故而她向来我行我素,若是应对不当,她便要逞逞大法师威风。
当即便道:“这兵不血刃是说盈儿大法师道法高强,不用出手,便令众妖魔心惊胆寒,不得不逃。”
想了一想,又加了一句:“若是出手,那必是惊风雨、泣鬼神,想逃也逃不了。”
“哈……”美小娘这才乐了,哈地笑了一声。
青年游侠笑道:“听说盈儿大法师去了凌波峰,怎又来了这里?还与他们斗了起来?”
美小娘笑道:“是我姑爷说与你听的么?我去凌波峰见持盈姐姐,说些私房话儿。回到紫阁山,不见姑爷,便去长安玩儿。还没进城呢,就碰见长孙姐姐和樱子姐姐了,她们来追天地盟的人,说是天地盟的人把那安庆绪劫走了。我,我也就跟来了。
哼,盈儿大法师腰悬紫虹剑,路见不平事,自是要拔刀,拔刀的。这不,恰好碰见他们擒了一些人,就斗了起来。
那血刀人很是厉害,但却斗我不过,便要与我拼酒。哈,若论剑法,我家姑爷若是自认天下第二,那便无人敢认第一,盈儿大法师是第三。若论酒量嘛,盈儿大法师那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他们这些小妖小魔又哪里是我对手,通通败下阵来。你看,这地上尽是酒坛。”
指着地上酒坛,大是得意。
青年游侠心想,那血刀人本领高强,若要真打实斗,仓促间自是奈何不得盈儿,但只消时辰一久,盈儿便不是他敌手。定是盈儿眼见要糟,不知使了甚么法子,竟与他拼起酒来。只是,盈儿虽然自称酒量天下第一,其实也是寻常得紧,怎地便喝了这许多?
他心下生奇,便笑道:“盈儿大法师当真厉害,这许多酒,便是十个人也喝不下。”
美小娘笑道:“那是。莫说十个人,便是二十个,三十个也喝不下。那血刀人使了一会刀,便要喝上一会酒,他喝完酒,刀法凌厉得很。斗得狠了,他还一边喝酒一边使刀。”
青年游侠心想,定是你眼见斗不过,他又喝酒,你便激他与你斗酒。
果不其然,就听美小娘道:“他那刀法嘛,其实也是寻常得很,我自然是不惧的,只是听他小瞧天下英雄,说甚么能喝三日五夜,少有敌手,实在气不过,便应他之邀,与他比上一比。”
青年游侠心想,这话得反过来说。定是你小瞧天下英雄,说你能喝三日五夜,鲜有敌手,他信不过,你便激他与你比上一比。
美小娘自是不知他心里所想,又道:“他还自持身份,让他手下与我先比,盈儿大法师道法精湛,岂会惧怕?喝了一坛又一坛,喝得他们东倒西歪。把他们的酒都喝完了,他们还不服,又去凤凰镇上偷了许多酒来,我自是来者不拒,喝得他们丢盔弃甲,屁滚尿流。不过,那血刀人也很是能喝,若是再有十个他,盈儿大法师就得自认天下第二了。”
“却不知是甚么道法,竟然如此厉害?”青年游侠笑道。
“我那道法啊……”
美小娘亮着眼睛,正要说出她的秘法,突然醒悟,当即嗔道:“呸,你又不是我姑爷,我干嘛要说与你听?”
青年游侠大是好笑,心想,我就是你姑爷。
“樱子姐姐,长孙姐姐……”
盈儿突然叫道。青年游侠回头看去,就见天边急急射来二人,俱是乌纱小冠,青色劲装,一人眉宇英奇,一人娇媚异常。
正是鸿胪寺长孙熙月与夏川樱子。
二女落在大石头上,樱子急走几步,拉着盈儿嗔道:“妹妹吓死我了,日后切莫如此莽撞?”
盈儿笑道:“二位姐姐不必担心,盈儿心急,便来得快了一步,这些小妖小魔,哪里又能伤得了我?姐姐们可有救得那李惊堂?又有没有擒住那安庆绪?”
一连几问,长孙熙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李惊堂是救了,却未能擒得安庆绪,澄悔大法师也不知下落。这次天地盟大张旗鼓,既救走了安庆绪与安庆恩,又在栖霞山庄肆意妄为。看来,安禄山指日必反。”
盈儿道:“那头肥猪一看就不是个好人,亏得皇帝老儿偏要信他。嗯,他反不反得,本也不打紧。”指着青年游侠笑道:“姑爷果然来了,凌盛说他见着姑爷了。”
长孙熙月与夏川樱子朝青年游侠看来。长孙熙月皱眉道:“听李惊堂说,并未在栖霞山庄见得沉央。”
“怎会呢,凌盛分明说看见了,姑爷还托他来寻我。咦,姑爷怎知我来啦?”盈儿叫道,大是惊奇。
青年游侠心想,与盈儿闹着玩无妨,长孙熙月与樱子却不好诓骗,当下便朝着二女一礼,笑道:“劳二位姐姐忧心,沉央感激不尽。”
“嗯,这话倒像是我姑爷说得。”
盈儿还没回过神来,顺口说道。长孙熙月却听得一惊,与夏川樱子对了下眼神,夏川樱子正要说话,盈儿又已回神,指着青年游侠,大眼瞪起,惊道:“你说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