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说完,异变突起,就见一条人影往下坠落,另有一条人影急急遁走,十几条人影衔尾追去。那遁走人影冷笑一声,反身斩得一剑。
这一剑浩浩荡荡,威不可挡。
追去的十几条人影便如蚂蚁一般四下乱飞,有两人躲避不及,顿时让剑光斩个正着,连惨叫也没发出一声,似纸片坠落。
“快走!”
少女拉着青年游侠飞奔,边奔边道:“罗公远果然弃了裴云英,天地盟的人必会杀回来。少年郎,事不宜迟,咱们溜之大吉吧。不,各奔东西吧。”
嘻嘻一笑,又道:“少年郎啊,老婆子请你看了这许多稀奇事儿,你当如何谢我?”
青年游侠一怔,突觉手掌上一紧,低头看去,只见小橘子说不出话来,但却眼泪汪汪,拼命摇头。
他心头一动,就听少女笑道:“我在洛阳卖馄饨,虽说生意差得一踏糊涂,但总会好起来,正缺一个烧水洗碗的小丫头。不如,你便将她送与我吧。”
“呜,呜……”小橘子说不了话,只知拼命摇头。
“呜甚么呜,我瞧得起你,才让你给我烧水洗碗。啊,有人来了!”
少女突然指着远处叫道,青年游侠忙即回头看去,猛觉手上一重,紧跟着又是一松,回过神来时,小橘子已被少女夺了去。
“傻小子,多谢你啦,改日来洛阳吃馄饨啊,不收你钱。”
少女拉着小橘子掉头就跑,深怕青年游侠追去,刚刚窜了两下,又停在一株树梢上,回过头来,嫣然一笑:“少年郎,你得当心罗公远。他一直便在追查沧海珠的下落,今夜也是如此。你可别让他逮着了。”
“沧海珠?”
青年游侠听得一惊,正想细问,少女却已去得远了。
他回头一望,又见栖霞山庄内腾起道道人影,扑向四面八方,想来是去追杀那些逃走的正道群豪。他也不敢久留,当即纵身飞奔,飞得一阵,突听前面响起打斗声,便即落下地来,敛了气息,朝声音来处走去。
前面是片树林,此时仍是深夜,钩月高悬,林风微冷。
满地落叶又细又软,他走得无声无息。刚刚走入林中,即见林中坐着七八名西华山的女道人,另有十几个游侠正在与一道青影恶斗。
远处地上,盘腿坐着一人,那人衣衫破破烂烂,身形干瘦,双眼内陷,犹如从坟地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正是青尸老怪。
场中青影纵横来去,青年游侠定眼看去,是那尸奴。
那尸奴身上虽然穿着重甲,但却来去如风,倏尔在东,倏尔在西,直若鬼魅。
众游侠一身本领尚未尽复,自是敌不过它,就见那尸奴每一起突,必有一人毙命,或是被它使双锤砸得稀烂,或是被它轮起铁锤砸飞。冷月罩下,尸奴体形高大,突然抓住一人,撕成两半,血水激洒。
“啊,罗少侠!”西华山众女道人惊呼。
青尸老怪狞笑道:“哈哈,小女娃儿们,若是怕了,快快认命吧。要不然,老子就把你们通通炼作尸奴。嘿嘿,一个个的细皮娕肉倒是好炉鼎,若把你们炼成尸奴,未免也太过可惜。唉,不识那欲死欲仙的滋味,老子就算鞭笞起来,也是不美得紧。”
“呸,青尸老怪。我西华山女道人,宁死不降。”一名女道人叫道。
青尸老怪怒道:“西华山好大的名头啊。老子不爱别的,就爱你们这一身臭骨气。稍后,尸奴把这些跳梁小丑杀干杀净,老子便在这林子里,夺了你们的元阴之身。你是第一个。”指向说话那女道人。
那女道人只得十六七岁年纪,生得花容月貌,虽说穿着朴素道袍,但却难掩她天生丽质。
青尸老怪淫笑不已,女道人羞极怒极,叫道:“我师尊稍后杀回来,定将你千刀万刮!”
“哈哈,薛暮容那个狗婆娘,她虽刺了老子一剑,但也被尸奴打了一记,早就丢下你们逃之夭夭了,又怎会返身来救?还是老子命好,没去追那群秃头,倒是堵上了你们这群丫头。”
青尸老怪坐在地上怪笑,目光在一干女道人身上巡曳,淫邪之极。众女道人被他看着,只觉背心仿似爬了一条毒蛇,令人毛骨悚然。众女道人纷纷扭过头去,避开他目光。
一个年幼女道人委实害怕,嘤呜嘤呜哭起来。
“哭甚么?左右不过一死,切不可让妖人笑话。”
一名女道人厉声喝道,唰地一下拔出腰上长剑,架在脖子上猛力一拉,摇了两下,倒在地上。
“大师姐,大师姐。”众女道人惊呼。
长得颇美那女道人怔了一怔,凄然一笑:“诸位师姐师妹,蕊微也先走一步了。”说完,拔出剑来,就要刎颈而死。
“尸奴,拦下她!”青尸老怪叫道。
尸奴唯命是从,当即朝蕊微扑去,身形极快。然而它快,有一物比它更快,只见黄芒一闪,蕊微额头上已多了一道符纸,她神魂一滞,手中长剑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谁?”青尸老怪大吃一惊,朝林间看去。
青年游侠慢慢走来,信手一招,地上一柄长剑被他招在手中。他提着剑,边走边道:“青尸老怪,你作多恶端,今夜我要取你项上人头,你当无话可说。”
青尸老怪听得一愣,叫道:“老子有话说,你是谁?”
“凌,凌盛,凌师兄!”名叫蕊微的女道人突然叫道。
“凌盛,凌盛是甚么人?尸奴,与我杀了他!”
青尸老怪叫道,他中了一剑,胸口鲜血直流,对敌全赖尸奴。那尸奴当即提起铁锤朝青年游侠杀去,双锤一挥,青光如面展,当真是快极迅极,偏又力大如山。它快,青年游侠更快,既不见肩摇,也不见步动,突然闪到尸奴背后,一剑刺去。
就听“锵”地一声响,刺了个正着,却未伤得那尸奴分毫。
青尸老怪哈哈大笑:“你当老子的尸奴是那般好杀得么?老子的尸奴刀兵不伤,水火难侵。尸奴,让他瞧瞧厉……”
厉害的‘害’字还没呼出口,青年游侠猛一荡剑,只听碰地一声闷响,那尸奴禁受不住,打横飞起,远远砸向一株大树,将那大树齐腰砸断。
“打得好!”众西华山女道人叫道。
蕊微奇道:“凌师兄几时这般厉害了?”
青年游侠横打长剑,心中也是一惊,他这一剑虽将尸奴震飞,但那尸奴却伤得并不重。他暗想,青尸老怪说这尸奴刀兵难伤,实不为过。
果不其然,那尸奴刚一落地便挺身而起,一声不吭,提着铁锤,腾腾冲来。待至七丈外,高高跃起,一锤砸来,势若崩天。
“呀,快躲!”蕊微惊呼,额头上黄符仍未取下,被她口气一冲,荡来荡去。
“碰!”一声巨响,地面震颤不已,落叶纷飞,碎沙走石,道道裂痕四裂而开。“呀!”年纪最小那名女道人捂着眼睛,看也不敢看。
“天雷殷殷,地雷昏昏,杳杳冥冥,如是我名。去。”
便在这时,一个声音在头顶朗朗响起,众女道人抬头望去,只见半空中有一人,凌空虚步,提着剑,脚走天罡,步定八方,三道符纸急射而下,罩住那尸奴,猛然一爆。
“轰!”旱雷惊天,正正劈中尸奴,将它打翻在地。“轰!”尸奴正待爬起,又是一雷爆来,炸得铁甲乱飞,手臂也断了一只,铜锤飞起,嗖地一下向远方砸去。
远方有位游侠,愣愣看铁锤飞来,想避已是不及,只能瞪眼待死,好在身旁有人见机得快,一掌打在他背上,打得他扑倒在地,铁锤从他头顶飞过,沿途冲断几珠大树。
众人骇然不已。
“轰!”又是一雷爆开,烟雾慢慢散去,尸奴犹自挺立。
“呀,这般都不死?”蕊微惊呼。
“哈哈,老子得尸奴,那是水火……”
青尸老怪大笑,但却笑到一半,嘎然而止。林风徐来,微微一吹,那尸奴便如风化沙石,碎了一地,便是拼也拼不起来。众人心头怦怦直跳,纷纷朝天上看去,只觉那人犹如天神下凡。
“凌师兄,杀得好。哈,青尸老怪,这回看你还凶不凶,恶不恶。”年幼女道人高声叫道。
“他,他兴许不是凌师兄。”蕊微道。
年幼女道人奇道:“他怎会不是凌师兄呢,就是凌师兄啊。”
“凌师兄哪里会这雷符?”蕊微皱眉道。
这时,青年游侠飞身而下,人剑合一,向青尸老怪杀去。奈何淫邪之人最是惜命,尸奴一亡,青尸老怪斗志顿失,青年游侠尚未向他杀去,他便已然开溜,远远遁走。
穷寇莫追,青年游侠冷然一笑,落在地上,朝西华山众女道人走去。
“凌师兄,是你么?”
他提剑走去,蕊微不住后退,很是害怕。
看着地上那具女道人尸体,青年游侠暗想,薛暮容虽是难分善恶,但这些西华山的女道人却是让人好生敬佩,我如今是凌盛的模样,方才却用了元阳乾罡雷符,难怪她会对我暗加提防。我虽以凌盛面目行事,但却无愧于天地,当也不惧人疑。
这样一想,便道:“我是凌盛,薛大法师呢,为何没与诸位道友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