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落在地上,就此毙命。
“碰!”李华阳重重摔了一跤,撑着那女子尸身站起身来,突听得背后响起沙沙脚步声,回头一看,就见身后树林中走来一人。
这人披着黑色大氅,穿着黑衣,脸上缠着黑布,就连双眼也蒙着,只能从身形辨出是个男人。那人微一扬手,几道劲气扑向李华阳。李华阳大惊,想躲避已是不及,被劲气打了个正着,但却并不疼痛。
“你是谁?”李华阳又惊又怕,话一出口,突然捂着嘴巴:“我能说话了?也能动了。”跳了两下。
那人不答话,走到李华阳跟前,蹲在地上,用手指写道:“我来救你。”
“你是我爹爹派来得么?”李华阳心头一松。
那人愣了一愣,又写了四个字,仍是:我来救你。
李华阳道:“你不会说话么?”
那人写道:“不会。”
李华阳眉头一皱:“你的眼睛看不见么?”
那人写道:“让仇家刺瞎了。”
李华阳了一怔,问道:“你得仇家是谁,为甚么要刺瞎你的眼睛?”刺瞎,她想想都觉得疼。
那人一怔,写道:“总有一天,我也要刺瞎她的眼睛。”
“她是个女得么?”李华阳奇道。
“是。”那人写道,慢慢抬起头来,似乎在凝视李华阳。过了一会,他又写道:“县主殿下,我这便带你出山。”
不,我不出山。”李华阳叫道。
那人写道:“那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碧云庵。”
李华阳抬头看了看天色,夕阳已隐,天色渐暗,她也不知道那碧云庵倒底在哪里,只是心想,妖魔鬼怪想把他引去碧云庵,那定是没安心,他虽英雄了得,却也敌不过满山妖魔,我得去救他。我若是救了他,他,他定会多看我两眼。他多看我两眼,便会知道洛阳剑仙生得很美。
这样一想,便问:“你,你知道碧云庵在哪么?”
那人写道:“我知道,但是去了,怕就走不了。”
“你只管带我去。”李华阳心头一喜,又问:“你有名字么?”
那人摇了摇头,写了两个字:无名。
“那好,那我便叫你无名。无名义士。”
李华阳格格一笑,她心想,这黑漆漆的鬼山,到处都是妖魔鬼怪,他若要害我,我华阳子虽是厉害,但是恐怕也敌不过他。如今,他既不害我,我也不来管他是谁,只要能把我带去碧云庵便好。
当即,无名黑衣人带着李华阳往西奔去。
一路上,翻山跃岭,那无名黑衣人对地形极是熟悉。
李华阳奇道:“你眼睛瞎了,怎地却这般清楚呢?可不要走错了路。”
黑衣无名伸指在树上写道:“不会错,我眼睛瞎了,心里却记得。用心记,用耳看。”食指疾划,木屑纷飞。
李华阳看得咤舌不已,也拿指头去划,倒把自己那娇嫩的指头给扎破了,含在嘴里吸吮,边吸边道:“无名,你本领很是了得呢,能在树上写字。”
“这算甚么本领?”
黑衣无名疾疾一划,扭头便走。李华阳快步追去。前面是处断崖,黑衣无名一跃而过,她自忖跃不过,咬着嘴唇想试又不敢试,低头看去。
此时星月高悬,把群山照得浮白如玉,崖下游云如蛇,隐听风声呜呜,她心头一怕,脚下便站不稳,险些摔下去。因她一动,几粒碎石滚下去,久久听不到声响。
黑衣无名飞身而回,在地上写道:“得罪了。”拉着她手腕飞过断崖。刚一过崖,李华阳便挣脱黑衣无名的手。黑衣无名面向她,仿佛凝视了一会,在地上写道:“你要去碧云庵,那便得快些。”写完,站起身来,又抓住李华阳手腕,腾身飞起,踩着树梢疾奔。
李华阳只觉他手极冷,像是冰石一般。她心头不喜,暗想,我华阳子虽是江湖儿女,但也是县主殿下呢,你怎可拉我手腕?要拉,也只能他拉。他若拉我手腕,我定然欢喜,飞得也快些。不,飞得慢些,飞到地老天荒。
正自胡思乱想,黑衣无名突然急急掠下树梢,朝一处大石头避去。
二人刚刚落在大石头后面,即听劲风裂响,一群人落在大石头上,人人喘着粗气。
李华阳悄悄抬眼一看,只见这群人气势汹汹,浑身染血,其中一人骂道:“他先人板板,女魔头当真厉害,那杀神也是难缠。老子被他剑气扫中,胳膊断了一条,唉哟……”
另一人道:“你的胳膊不是好好挂着么,那杀神心高气傲,不会杀我们这些小角色。唉,好在他们并未走在一起,要不然,谁能拦得住,又能引他们去?听说,百目真君去寻那女魔头晦气了,也不知百目真君可能敌得过她?”
“我看难说,百目真君虽是了得,但那女魔头也好生厉害。一口紫剑,剑气如虹,东扫西扫还念诗。他大爷得,念得那是甚么狗屁诗?”
“那是谪仙人李白的诗,天门中断楚江开。”
“开,开他个先人板板,刑家老五便是被她一剑开成两半。”
“唉,好在,那李豫来了,也不知那太子殿下可有来?”
“定然会来,他若不来,老子这口恶气寻谁出?”
众人大骂特骂,指天顿地,不是骂女魔头便是骂那天杀的杀神,还有人在骂李豫。
骂得一阵,一人突然惊叫:“唉哟,那杀神追来了!”
李华阳大喜,扭头看去,便见天边飞来一道青影,如游龙,鸾舞。“快逃呀!”石上众人已被吓破了胆,一见青影飞来,顿时一轰而散。
嘻嘻,李华阳看得一乐,正要大呼,突然哑门穴上一疼,呼不出来。紧跟着,背心也是一疼,喘不出气来。而此时,手腕上一凉,一股气息钻进来。她心头大怒,猛然回头,就见黑衣人也仰着头,看向天上那道青影。
青影疾掠而过,李华阳眼睁睁看着他飞走,泪水流下来。“呜呜,呜呜……”蓦然间,她已能哭出声来,一怔,回头便骂:“好哇,你果然也是妖魔鬼怪,为何不让我叫他?还,还闭了我气息,深怕被他发觉。”
黑衣无名拉着她手腕,向另一个方向飞去。
“放下我,放下我!”
李华阳大怒,拼命挣扎,狠狠一口咬在黑衣无名胳膊上。黑衣无名一动不动,任她咬,也不制她禁穴,只是往地上落去,在一块石头上写道:“贼人要引他去,你若叫他,那便中了贼人得计。”
李华阳哭道:“中计便中计,我便是要与他在一起。哪怕死了,也甘愿。”
黑衣无名浑身一抖,疾疾写道:“楚王殿下来了,正在寻你。满山都是妖魔鬼怪,你就不怕楚王殿下旦有不测么?”
李华阳一愣。黑衣无名又写道:“贼人正在收网,楚王殿下又忧心你安危,必然会去碧云庵寻你。我知道一条捷径,若是能赶在前面,说不定便能救得楚王殿下。现下,你说吧,你是要随他去,一路与人厮杀,还是要尽快去碧云庵?”
李华阳往回看去,冷月如水,洒得满山清幽,青袍人早已不知去向,往前一看,林影深深,也不知藏得多少妖魔鬼怪。爹爹与情郎该选哪一个?
黑衣无名不再写字,只是面向她,等她回复。
过了一会,李华阳道:“先去救爹爹。他,他有一身本领,贼人伤不了他。等救了爹爹,我们再去救他。”
“好!”
黑衣无名重重写下这个字,拉着李华阳朝深山飞去。一路上,又遇几波人,俱往西赶,但都被他避了开去。李华阳也不再吵闹,很是安静。二人奔得一阵,也不知时辰,只知天上月色越来越明,想来已是中霄时分。
“飞流直下三千尺!”
正自奔行,突听前方响起娇喝声,黑衣无名再次落下地来,藏在一株大树后。李华阳定眼看去,前方腾起道道紫虹,又听一人怒吼连连。剑气声,掌风声,树倒叶散声,石开崩裂声参杂在一起,显然前面是一场大战。
‘定是她,紫莲剑仙。’
李华阳心口怦怦直跳,扭头看去,只见黑衣无名也正面向前方,身子不住颤抖。李华阳心想,你怕甚么,是怕妖怪还是怕紫莲剑仙?
“避不过去了,莫如去助她一助。”这时,突见黑衣无名提起手来,在树上疾疾写道。
“你要去助她?”李华阳奇道。
黑衣无名写道:“是,前面是峡谷,避不过去。她又是正道中人,当去助她。”
“你不是妖魔鬼怪?”李华阳脱口便道,话一离嘴,忙即捂住嘴,心想,我,我怎地说了出来?华阳子啊华阳子,你也是个蠢才,你不打算好了么,不论遇上爹爹还是他,或是紫莲剑仙,待得一靠近,便呼出声来,让这个妖魔鬼怪也不得好死么?
“不是,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
黑衣无名写道,正要飞身而起。突然又听一声娇喝:“十步杀一人!”紧接着,猛听一人痛呼,迎头飞来一人,边飞边洒血。在那人身后,一道紫虹紧追不舍,沿途扫断十余株大树。
那人眼见避不开,心下一横,一掌按在一株大树上。咔嚓一声响,大树应声而断,那人反掌一拍,打在断树上。
断树朝紫虹撞去,竟如离弦之箭。紫虹不闪不避,剖开大树,仍取那人背心。那人猛一拂袖,地上一块巨石当即飞起,朝紫虹砸去。
紫虹荡剑一搅,将来犯巨石搅成齑粉。
只这一耽搁,那人飞身而起,遥遥遁走。紫虹光芒一敛,一道粉色人影落下来,收剑而立,忽然一转眼,看向李华阳与黑衣无名藏身处。
“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