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空间总有些憋闷，送风机的扇叶发出润滑得当的转声，送进来的风带了些寒意。
“真的，真的会撞击海城？”
“会，”刘暮双拳交握，撑着下巴，如利剑的浓黑眉头紧锁，“那帮人要我给出证据，直接的没有，但我可以跟你说消息的来源。”
秦汉其实并不怎么怀疑刘暮，首先他本身已经认为末日来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合理。
其次就是刘暮以前每次提供的消息都没有出错的，而且具有相当的预见性。
但她突然说到消息来源，秦汉就不免要合理猜测一下了，“难道是我们的人发现的？”
可刘暮手里应该没有在海上的人才对，难道说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她又有了新的势力？
“我就说秦叔是个聪明人，可靠，”刘暮面上流露出些高深莫测的赞赏，“是吕平。我知道你难以置信，我也一样，原本我也以为他在红雾山谷牺牲了……”
这一次刘暮没有耍花腔，直接说了自己与吕平重逢的过程，没有详细说他变异的过程，但没有隐瞒集团总部有他的分体。
听完刘暮的话，秦汉对冰山的事情愈发相信，心里也隐隐担忧。
谁都知道东南三省有海军，谁都找不到，那是因为十日焚烧前半个月，他们就被杨朔陆陆续续派遣去了祖国的最南方，藏在了领海最南边的群岛之间。
在没有卫星等通信手段的情况下，他自己也就勉强半个月左右能收到那边的信息。
他们选的区域具有较为稳定的地质特征，而且各个舰队在海上机动性强，遇到情况也能及时转移。
可要是冰山和极寒呢？如果连赤道附近的海面都被冻住，那海军跟失去轮子的车有什么区别？
想到此处，秦汉就着急要跟杨朔联系，后者有很高的军事权限，在总指那边也可以动用一部分权力，可以及时调动舰队。
但没有杨朔的首肯，他依然不能向眼前的代理首长透露海军的情况，一个字都不能说。
秦汉这么想着，又想起杨朔之前跟他的一次谈话，说是刘暮怀疑他们高层提前知道十日焚烧将来，差点给杨首长杀了。
这孩子，多少有点嫉恶如仇的品质，可 ……
秦汉先说了会马上着手准备迎接撞击，他没有蠢到以为这个时候还能将海城区域所有人迁移走，抛下民众自己走的事，他更不可能干得出来。
计划说完后，刘暮又让他督促其他数十个大小基地避难。
刘暮即便拥有名义上的最高权限，可对于别的基地她也是有心无力，额，也不肯浪费太多心力。
说到最后，秦汉终于若无其事地提了一句，“总指那边传来的情况并没有冰山，我会把今天的情报和消息来源如实汇报上去，你有什么要保留的吗？”
“这个……”刘暮几乎马上就反应过来，这中年大叔不就是在间接说总指并不能提前预知灾难吗？
好吧，也或许是她想多了，毕竟秦汉对工作那是真的燃烧自己照亮他人，“关于吕平就说是变异海洋生物吧，尽量不要透露他的情况，我怕那些人对他不利。”
关于这一点，正是秦汉所考虑的问题之一，“好，就说是你执行红雾山谷时救助的变异海洋动物，放走之后，他会时不时传些海上的消息过来。”
“成！”凡事总得有个因果，刘暮很赞同秦汉给出的说法。
前后经历了两个小时，这次会议总算结束。
工作安排下去，刘暮居然拥有了片刻闲暇，她直接去了壁垒的居民区。
正是一天的清晨，她想着吃顿饭，顺便跟大家聊聊天安定一下民心。
地下壁垒的居住环境跟胜利集团比起来就有些逼仄了，分了十个区域，每个区域在三千到三千五百人左右。
区域中心是一个以数根水泥柱支撑的空间，一百平米左右，设置了一些固定在地面的桌椅，可以分发食物，休闲活动。
当然，这个空间并不足以容纳区域内所有人，大多数人领到食物后就会回到自己床铺坐在通道内吃。
通道基本宽度为五米，底部和内壁都涂刷了防潮的涂层。地面还算平整，靠墙一路都是三层的高低床，上面的小，下面的大，三层足够有孩子的一家四口居住。
人少的家庭，或是独自生活的，则需要几人分配。
至于私有物品，基本就放在床上或下层床下。
在专门的内部管理之下，还算整洁。当然，这也有可能是还没住几天，过段时间只怕又是另一番景象。
通道每隔五十米，设置了饮水点和公共洗手间，便民的同时，也能保证基本的卫生。
如果说地面之上是末世惨像，那地下就有点末世庇护所的模样了。
在这里，不管有钱还是没钱，高官或是普通工人，都必须接受统一管理和物资配额，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大家之间的差距都不会太大，也将失去大部分自由。
为了应付今天的会议，刘暮穿了军装，一路过来，不少人主动跟她打招呼。
也有好一部分人看到她，就吓得不敢说话，或是干脆躲了起来。
而这部分害怕她的人并不仅仅因为她代理首长的身份，更因为壁垒流传着她是三头六臂、杀人如麻、随时都会狂化的变异者。
对，几乎所有人都已经知道变异者的存在。
跟一般的动植物不同，人类是个极度排外的群体。
个体之间或许经常有摩擦，可一旦出现了跟人类这概念有区别的存在，特别是这个存在还不弱小，他们就会团结起来，第一个念头便是毁灭对方。
美其名曰：无法控制，威胁人类安全。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可现在，这个强大的异类拥有他们个体战胜不了的武力，还是他们的最高领导。
私下里的抵制，与表面的或尊重或恐惧，交织在一起，让刘暮都感觉到了复杂与矛盾。
当然，真正认识并跟刘暮接触过的人，虽说是少数，却没有上述那种复杂矛盾心思。
他们也经常替刘暮辩解，但必然被其他人以吃人黑蜥蜴为首的变异者杀戮事件反驳。
也只能剩下一句，“她跟黑蜥蜴不一样，她的狗也不吃人。”
试探的招呼，隐藏的情绪让刘暮不是很舒服，总有种自己在他们眼里不是同类的感觉。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在壁垒大多数人眼里，她确实已经不算是同类。
无论是变异，或是社会等级。
哪个底层人会觉得自己跟GUoJIA一把手是同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