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话嘛,就是剑宗剑尊亲至,想要迎玄德你回益州,先前正是剑尊引我出城。
而假话嘛,就是我在想,玄德如此英雄,若是放你离去,从此只怕龙归大海,虎入山林,恐成心腹大患。”
刘玄德心头一跳,面不改色,拱手一礼:“在下斗胆,不知大将军准备杀我还是放我?”
宁宣似笑非笑:“玄德不怕死乎?”
“在下凡夫俗子,岂能不怕死?
只是怕则怕矣,在下身家性命皆在大将军手中,是生是死,全凭大将军一言而决。”
“哈哈,玄德果真英雄矣,放心,我不会杀你。”
刘玄德暗自松了一口气,只是他想不明白宁宣为何会放了自己。
高祖与霸王的典故,想必对方不会不知道。
英雄与常人的区别,或许从此处就能看出一二。
换作常人,这个时候要么千恩万谢,要么转移话题,生怕宁宣反悔。
而刘玄德十分好奇宁宣放自己离开的理由,出言询问。
“不知大将军为何放我离开?”
宁宣饮了一口酒,笑着反问:“玄德在怀宁困居两年,可看出我怀宁与别处有何不同?”
这话问的刘玄德一愣,脑海中闪过一个个想法,最终停在一个让他困惑许久的问题上。
“不瞒大将军,在下初来怀宁,路过乡野,就大惊失色。
要说不同,在下能说出成百上千,但最大的不同,恐怕还是那亩产数千斤的神物。”
“玄德可知此物从何而来?”
“听说是从域外?”
“没错,此物生于极西之地,是我请道门高人去寻来。
自始皇帝以来,天下诸侯无不以统一中原四海为志,却不知中原之外还有更大的世界。
就如同土豆,若不寻来,你我焉知世上有此神物?”
刘玄德若有所思,默默点头。
却见宁宣已经起身:“天地无垠,中原之外还有比中原更大更广阔之地,极西、极南、极东、极北,这四极之地又有何种风光?
想要征服这些地方,只凭我一人力有未逮,一个人的意志终究有限,而我华夏一族,只要有意志流传,便可生生不息。
玄德可知我志向?”
不等刘玄德回答,宁宣已经自问自答:“我欲立下一日不落皇朝,日月山河所至,皆为疆土。
皇朝谕令,就是天意,华夏子民,俱是龙凤…”
刘玄德听得心潮起伏,甚至某一刻竟生出愿为宁宣效死的冲动。
日月山河所至,皆为皇朝疆土!
这句话,让他沉寂的血液都为之沸腾!
自古功大莫过于开疆拓土,然开疆拓土也只限于眼前这一片土地。
而宁宣,却有开天下之疆域,纳为己有的大气魄!
最终,刘玄德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躬身一拜:“大将军之气魄,古今未有,若有朝一日,在下愿为先锋,替我华夏开疆拓土。”
宁宣并不失望,只凭言语,难以动摇这些个英雄枭雄的心志。
等看到了希望,或许不用他多说,这些人就会纳头便拜。
这一点,宁宣不急,他有太多太多的时间去一步步实现心中的展望。
而就算失败,也足以为后世留下一颗火种,足以燃烧整个天地之间的星星之火。
对于华夏而言,思想的禁锢,才是最大的敌手。
上古人族先祖筚路蓝缕开辟生路时,只为延续传承。
后来建立城池,建立国度,等到齐桓公时,尊王攘夷一策,彻底让华夏屹立于这片土地的巅峰。
及至始皇帝,统一天下成了深入人心的理念。
任你天下大乱,生灵涂炭,祸延百年千年,这片土地终究要回归一统。
这,就是意志传承的力量。
而宁宣带来的,是比统一中原更广阔远大的意志,那才是真正的一统天下!
日不落皇朝,日月山河所至,皆为皇朝疆土!
天下有志之士,都是聪明人,知道跟着谁才会更有前途。
就拿前世三国来说,魏、蜀皆有一统天下之雄心壮志,而东吴只求自保,所以注定东吴结局。
蜀汉虽败,却留下千古浪漫。
收回目光,宁宣将刘玄德扶起:“天下太大,而我华夏子民太少,玄德你这等英雄更是少之又少。
我不杀你,若来日真成霸王高祖之典故,只望你能承继我之意志,将整个天地化为华夏疆土。”
“在下…铭记五内!”
刘玄德面露激动。
今日,宁宣一番话,让他觉得以往半生空活一场,坐井观天。
正可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来,你我痛饮此杯。”
“喏!”
推杯换盏,宁宣离开大宗正府时,已经月上中天。
大宗正府门口,孔德服早已驾着一辆马车久候,宁宣让他进府避避雪,他也不愿意。
嘎吱——
“公子。”
府门打开,孔德服立马上前见礼,马车中,一张俏脸探出来,不是瑾儿又是何人?
宁宣朝刘玄德拱手告辞,随后对着孔德服笑骂道:“你个憨货,也不知避避风雪。”
“嘿嘿,俺皮糙肉厚的,不碍事。”
拍了拍其肩膀,孔德服两米四多的身高,还得躬身才行。
等上车,瑾儿替宁宣拍去并不存在的雪花,闻到一身酒味,笑靥如花:
“夫人已经准备好了热汤,等公子回去,正好暖暖身子去去酒意。”
二人身子靠的近,一股淡淡的幽香扑鼻。
宁宣抬手捏了捏瑾儿细嫩的俏脸:“你这丫头,真叫人心生欢喜。”
瑾儿脸一鼓一鼓,带着点婴儿肥,并不单薄。
数年过去,她体态越发腴美丰满,不像丫鬟,倒像是富家小姐。
美眸似幽似怨的看了宁宣一眼,自家公子明明知道自己的心思,可就是不搭理她。
别看瑾儿有点呆,其实也是有点聪明在里面的。
宁宣未娶时,她行事有度,从不僭越。
而现在宁宣已经娶妻,并且还有宁平安这个嫡长子,小丫鬟明里暗里,已经望眼欲穿。
生怕对方不要自己,心里急,又不能直说,都快哭了。
宁宣神色恍惚,隐约间似乎看到当年年幼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