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飘飘的一句反问,吓得吴家主额头冷汗直流,拉着衣袖擦拭。
“子敬贤侄,吴家主也是着急,莫要见怪。
陆、周、沈、吴四家向来同气连枝,说不得咱们几个身体里,都流着几分陆家的血。
你看此事能否有些回转的余地?”
沈家与其余三家不同,乃是以商贾之身起家,实力虽相差不大,却天然低了一头。
“沈家主说话还算听得过去,也罢,今日我与二位直言,是我请主公杀鸡儆猴的,主公也命我全权处理。”
“什么?”
二人震惊的看着周子敬,对自己人竟然这么狠?
不等他们开口,周子敬起身负手而立,淡淡道:“主公身怀雄才伟略,志在天下四方,平日里扬州政务看似都是郭奉孝处理。
然而那是因为主公始终稳坐钓鱼台,真出了什么事,他随手可平。
我周家说是扬州四大世家,说白了却只是一个地方豪强,在真正的世家面前,还上不得台面。
追随主公的脚步,是我周家的机会,更是我周子敬的机会。
你们只看到主公推出造纸术、印刷术,似乎在挖掘世家的根基,可尔等何时想过,这也是我等中小世家的机会?”
吴家主一愣:“世家同气连枝,根都被掘了,何来机会之说?”
周子敬瞥了他一眼:“吴家主试想,自古以来,朝堂上何时有过我等说话的机会?”
“原来如此,却是我等目光短浅了,多谢贤侄解惑,令老夫是醍醐灌顶啊!”
沈家主拱手一礼。
吴家主似乎也明白了,试探问道:“贤侄的意思是日后我等几家也有出将入相的机会?”
“然也!”
周子敬抚掌,朗声鼓动:“只要我等辅佐主公攻取天下,他日你我几家何尝不能取元、王而代之!”
取元、王而代之!
这话,震得吴沈二位家主大脑轰鸣,这事以往他们是想都不敢想。
吴家主眼神几般变化,最后拱手一礼:“我吴家日后愿以贤侄马首是瞻,族中那些不成器的后辈,还望贤侄多加照料。”
一家之主,就是有魄力。
沈家与周吴不是同一个赛道,只是请求周子敬照料一下后辈。
至于陆家,不过是万世基业的洪流面前一个小土堆,三家合力,陆家也不是对手。
“好说,二位叔伯放心,都是自家兄弟,同为主公效力,只要忠心于主公,自有回报。”
说服两家,周子敬心中松了一口气。
要是两家执迷不悟,他还真有些难做。
目送二人离去,周子敬则去求见宁宣,将此番对话和两位家主的表现丝毫不漏的禀报。
“子敬好见识,只要世间还有人,世家就会永远存在,我非容不得世家,却要世家听话。”
“主公英明。”
“德服。”
“公子。”
“你领亲卫听子敬调遣,陆家毕竟是江东第一世家,不可小觑。”
“喏。”
……
次日夜,九江郡陆家祖地。
一大批黑衣人悄然靠近,危机来袭。
九江城门大开,街上连个巡逻的士卒都没有,寂静无声。
半夜,有陆家强者察觉到不对,那股淡淡的杀机,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不好,敌袭!”
一声怒吼,原本沉寂的陆家轰然醒来。
“杀!”
黑袍下,周子敬大手一挥,三家强者和宁宣亲卫瞬间杀进陆家。
“家主,不好了,有贼人杀进来了!”
陆家主心中一个咯噔,哪里的贼人能悄无声息的杀进城来,还能直奔陆家而来?
眼看火势烧起,喊杀声不断逼近,惨叫哭泣声渐渐消失。
族中高手尽数出手,可对方高手更多,根本挡不住。
陆家主已经认出了来人,双目充血,拳头紧攥,指尖刺破掌心,鲜血滴落。
他想大喊,可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喊。
似慢实快,从起火到现在几息时间,陆家主已经做好权衡。
颓然放弃出手的想法,飞掠到周子敬面前,目光复杂。
“我自知陆家今夜难以幸免,只求留下一二襁褓儿,望阁下成全。”
周子敬不语,暗自点点头。
见黑袍点动,陆家主飞速回去,不片刻折返,身后跟着几个丫鬟,手中各抱着一个襁褓婴儿。
将婴儿轻轻放在地上,几个丫鬟以头上金钗自绝,陆家主悲悼一吼,转身杀了回去。
“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悠悠叹息,随风逝去,与之一同逝去的,还有曾经的江东第一大族。
……
“主公,陆家已经被山匪诛杀满门,留下几个襁褓婴儿。”
“嗯,此事不必禀我,你自己看着办吧。”
“多谢主公。”
次日,扬州哗然。
堂堂江东第一大族,竟然灭于山匪之手。
这个消息传出去,与刘君郎死于水土不服没有多少区别。
似刘景升这些靠的近的氏族纷纷发书谴责,也有让宁宣赶紧剿灭山匪的。
宁宣都一笑置之,接着整顿扬州上下。
这一次陆家的罪责并没有大到灭族的地步,否则也不需要假借山匪之名,这么做多少有些上不得台面。
只是宁宣行事喜欢防微杜渐,就似之前处理侯义一般,若他只是寻常百姓或者世家子,绝不至于对侯义如此苛刻,连张柠也被责斥。
君王者,称孤道寡不是没有道理的。
之前一事,若是不管,说不得会演变成后宫干政,或者牵扯到夺嫡。
这是宁宣决然无法接受的,索性从根源处将苗头掐断。
同时杀鸡儆猴,告诉文武众臣,自己的底线。
如今亦然,他治下世家可以明哲保身,自恃清高不出力,却不能在自己背后捅刀子,扯自己的后腿。
反正在造纸术出现后,他在世家中名声就臭了,也不在乎更烂一点。
半月时间,扬州上下风气焕然一新,宁宣收起屠刀,短短半月,加上陆家,死者不下十万。
杀的人头滚滚,鲜血横流。
宁宣也因此得了一个暴虐的名声。
这日,将张平燕唤来,见他急匆匆而来,鼻青脸肿,便笑问:
“平燕何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