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明还是第一次回自己的家。
三里屯的陆府非常大,他以前偷偷来的时候还没建好。
为了做表率,陆府撤退时拆的干干净净,陆家一侯一伯两府藏着五百人,这是宋裕本的命令,陆天明根本不会想这点小事。
百户死的不冤,失职就是失职,抛开掘坟不提,五百人都没发觉东虏夜间潜行,属实不应该。
后院有六十四个小院子,百姓一听都觉得吓人,张之桐却觉得不多。
陆家在这村子建设也没有宅基地限制,陆府前中后三院并不一样平,后院最高,进正屋得过廊道,登台阶。
一家,就是印象中的一个别墅区。
陆天明去墓地看了一眼,返回陆府,亲卫和徐凤爵打扫出前院一个房子。
刚刚坐下,宋裕本就气喘吁吁来了。
陆天明不悦看着他,“你着什么急?老子看起来是个气昏头的人?”
“难说,若你真不生气,应该回京。”
陆天明冷哼一声,“我突然想起崇祯二年,朝廷对东虏寇关的记载,各地据城而守,使虏兵不得而返。
同样的事,在东虏那边是天聪汗威压京畿,明皇惊恐万分,将官不敢碰须。
就算以中立的身份看待,明军也是怯战,见死不救。那史册又会如何记录这次战争呢?”
宋裕本怪异看了他一眼,“你都想这么远了?赢家通吃,你想怎么记就怎么记。”
“放屁,任你说的天花乱坠,皇陵和骸骨之事无法隐匿。缺德设局、用心险恶,后人一下就能判断出来。”
宋裕本摆摆手,跳过这个话题,“回京肯定免不了,我给你个建议,回家休息两天,暗处的人自然会跳出来,下手果断一点,有些人留着没用,要杀就杀干净,给他们机会是侮辱自己。”
陆天明哈哈大笑,“孙子才纠结杀不杀人,杀人要有杀人的用处,不痛快就杀人,那是疯子。”
宋裕本就知道他是这样子,一摊手道,“看,你有底线,还是不懂皇帝,我不想回京,怕自己忍不住弑君。”
陆天明向后一靠,闭目无聊道,“战争变成这个样子,我还是认为咱们哪里没有考虑好,越是这时候,越不能意气行事,会给后人恶劣的榜样。”
“恭喜你,没有皇帝的性格,但你有圣君的格局。朱明从开国起,皇帝就是个多疑的性格,历朝历代没有像朱明如此残杀开国功臣,这也是个因果循环。”
陆天明没有搭理他,一脑子黄台吉不简单的心思,琢磨琢磨东虏到底想干嘛,准备天黑后回京。
刚眯眼一会,地下传来一片喘气声。
睁眼看到李开先、孙传庭、李建泰、郭石头、骆养性、巩永固,都在地下看着他。
陆天明挨个扫了一眼,动都没动。
李开先讪讪开口,“听闻东虏用忠诚伯骸骨攻城,公爷和陛下令我等来看看大将军。”
陆天明好似被定住了,半天没开口。
众人紧张之际,他突然翻身,从旁边拿起舆图,指一指顺义和通州之间的距离,对宋裕本道,
“这里很宽,但我们有纵深,汤河、榆河两条防线之外,还有数十个城镇,之前不怕东虏进来。
通州是南北中心,但无法防御北面,漷县、香河、宝坻是南线,彼此相距三十里,依托运河,防线严密,防线后有孔有德骑军,同样不怕东虏过河。
黄台吉耍了两个歪招,把咱们的视线全调北面了,刚才我是不是做了个错误决定?南线如今没有机动兵力,防守漷县的士兵也全调出去了,漷县极度空虚,它的身后更空虚。”
宋裕本闻言很认真,看看舆图,略显凝重点头,“不能朝令夕改,孔有德绕行京城西边行军,骑军刚刚转移到北线,战马也没体力了,我立刻下令祖大春快马加鞭,明日黄昏前接替孔有德位置。”
陆天明点点头,“好,你回通州去,今晚与董护印袭扰正面东虏,让他们无法动弹,令麻杰这两天放弃游动出击,同时调南线的亲卫营协防漷县,他们兵力太单薄了,一旦破防,东虏会直接抵达百里外武清,南边会全线崩溃,香河、宝坻彻底成了孤城,河间府毫无防御。”
“是!末将马上回通州!”
说起正事,宋裕本又马上走了,陆天明此时也不得不回京坐镇。
大将军坐镇京城,才能给大军信心,你跑来跑去不是勇猛,让大家也眼花缭乱了。
陆天明再次扫了京城来的众人一眼,对骆养性道,“陛下眼中,德陵被毁我无动于衷,骸骨被盗我就被激怒了?骆都督、驸马都尉,你们可以回去复命了,就算陆某父母骸骨被盗,也不会改变战事策略。”
骆养性眼珠子转一圈,躬身道,“侯爷不是已经改变了吗?”
他不是怼人,是在提醒陆天明,这是皇帝的想法。
陆天明皱眉看着他,骆养性被看得发毛,“大将军吩咐!”
“骆都督,忠诚伯的墓不可能人人得知准确地点,东虏也不可能黑暗中快速找到,而且能很快找到墓道,一息时间都没浪费啊。”
“是,下官也认为有混蛋带路。”
“我记得文牍司有努尔哈赤的画像,是不是?”
“回侯爷,锦衣卫、内阁、兵部都有奴酋画像。”
“很好,麻烦骆都督做件事,回京让缇骑画师把努尔哈赤画像弄到大布上,至少要一丈大,越多越好,京畿每城每门都要悬挂,只要东虏斥候出现,朝画像撒尿。”
众人齐齐一个哆嗦,卧槽,上位者一个比一个恶毒。
骆养性连忙躬身,“侯爷妙计,下官马上办。”
陆天明点点头,指一指孙传庭和李建泰,“到通州监军去,来来去去跑什么,别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