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福吓住了这群人,之后拉着吴妈的胳膊,向前一步,挡在灵堂前的男人吓得后退了好几步,李大福也懒得跟他们废话,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人,让吴妈进去,然后对他们道:“今天吴妈来,只是看她兄弟最后一面,上柱香,磕个头就走,你们的家事老子也懒得管,奉劝你们别他娘的叽叽歪歪!”
吴妈进了灵堂,看向她的兄弟,脸色瞬间就是一变,她兄弟的尸体脸色黑青,双目圆瞪,眼珠子几乎要挣出来一样,嘴巴也大张着,仿佛在死前经历了某种极其恐怖的场景。
吴妈尝试着用手去盖兄弟的眼睛,然而刚刚合上的眼皮,手离开后瞬间又睁开,那双死鱼眼直勾勾的盯着她,好像充满了怨念与痛苦似的,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吴妈忽然发现,兄弟那咧着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仿佛是在笑一般。
紧接着,他的兄弟竟然直挺挺坐了起来,青黑的双手掐向了她的脖子,吴妈被吓得大叫一声,李秋凡此时就站在院子里,听到吴妈的喊叫,立刻冲进灵堂,扫了眼吴妈兄弟,心里又是一惊,而后双指并拢,点在吴妈眉心,喝道:“天地清明,邪障退散!”
吴妈闷哼一声,瞳孔恢复清明,却发现自己的双手正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连忙放下,惊恐地问陈零这是怎么了。
陈零眯着眼睛道:“没事,是幻觉。”
吴妈没有多想,也被吓得不轻,上了香,磕了头之后,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包,蹲下递给一旁哭泣的女人道:“弟妹...姐也没多少钱,就当是我的一点儿心意,你收好,给两个娃娃买衣服。”
女人眼睛红肿,收了钱,干巴巴地说了句谢谢。
吴妈叹了口气,擦掉眼角的泪水,跟陈零离开灵堂。
“走吧大福哥。”
李大福这才收起杀猪刀,扫了一眼吴家这些人,之后便跟着陈零往门口走去。
还没出门,却又听到先前开口的那个女人小声咒骂道:“赶紧滚,滚得越远越好,害人精,丧门星,迟早也会克死你们...”
其他人也是一脸的冰冷与厌恶,李大福恶狠狠的回头想教训这个女人,陈零却是拉住他,然后冷冷地道:“跟一群死人生什么气,走吧。”
听到陈零的话,那个女人顿时就忍不了了,扯着嗓子尖声喊道:“你们都听见了吗?你们老吴家是没有人了吗?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杂种,居然敢这么咒我们,你们都聋了?!拿把破刀就把你们吓成这怂样了!咱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们不成,我就不信他敢真的行凶伤人!”
李大福骂了个‘操’字,直接拎着杀猪刀就冲了过去,不过女人一骂,其他人也像是被骂醒了似的,抄起身边各种家伙事儿,气势汹汹的就迎了上来。
“大福哥!别冲动!”陈零沉声呵斥住李大福,目光扫视众人,冰冷地道:“本来此事与我毫无干系,但是念在你们是吴妈血亲的份上,我还是提醒你们一句,喜煞出,百鬼哭,被那东西盯上,抓紧逃命去吧,否则必死无疑!”
说完陈零根本懒得再与他们废话,直接拉着李大福与吴妈离开了吴家宅子,留下这群人面面相觑。
等三人离开吴家十来米,才响起那个女人尖锐恶毒的咒骂声,陈零面色平静,但李大福却早就快气炸了。
“陈兄弟,你刚才拦着我干嘛,让我狠狠抽那女人几巴掌!”李大福忿忿道。
陈零摇了摇头道:“打一个死人干嘛?”
李大福一愣:“啥意思啊?”
陈零道:“那女人今晚必死,神仙难救。”
“你怎么知道的?”李大福问道。
“自然是看出来的,三魂失衡,七魄紊乱,印堂漆黑,邪云压顶,煞气入体,因此才会导致其精神错乱,宛如疯癫一般。”
此时吴妈忽然停下,抓住陈零的袖子道:“陈哥儿,你是说我大嫂她...那你有没有办法救救她啊,她平时不这样的,虽然也挺尖酸刻薄,但没干过什么大坏事儿,你...”
陈零打断吴妈道:“不是我不想救她,实在是无能为力,今夜不出所料,那喜煞必定还要再杀人,你已经尽力去奉劝他们了,但是没人听,这就是他们的命,改不了。”
顿了顿,陈零继续道:“方才我没有问,你看到什么了,为何会掐自己脖子?”
吴妈脸色很难看,回答道:“我...我看到我兄弟坐起来了,还掐住了我的脖子,说要杀了我...”
陈零眉头紧皱道:“只是一抹残存在你兄弟身上的煞气,就已经能够影响到你的意识,令你产生幻觉,这还是在白天,那喜煞不在这里的前提下,如果是晚上,说实话你有可能直接拧断自己的脖子!”
“也不怕你笑话,如果感应到喜煞还潜伏在你兄弟家,我估计都不敢靠近,去了必死无疑!”
陈零下意识摸了下怀里的毛爷爷,觉得毛爷爷恐怕都奈何不了喜煞那等大凶之物。
三人抓紧脚步离开吴家巷子,一刻也不敢再多待了,但是吴妈还是有些依依不舍。
“吴妈,我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了,以后没事的话,不要回吴家来,你当他们是亲人,可他们的态度你也看见了,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你那封信,也算是仁至义尽,以后他们的生死,切莫再管。”
在陈零语重心长的劝导下,吴妈回头又看了眼吴家巷,最终红着眼眶,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道:“陈哥儿,谢谢你,我知道了。”
陈零闻言松了口气,他就害怕吴妈不听劝,执意哀求自己趟吴家这趟浑水。
三人离开吴家巷子,走了大概一两百米左右,陈零忽然感到如芒在背,一种被注视的感觉令他毛骨悚然!
猛地回过头,只见吴家巷口墙根下的阴影里,正站着一个人影,穿着一件大红色喜服,脚踩绣花鞋,周围一片腥红煞气,宛如浓雾一样蔓延而开。
陈零的视力极佳,能够清楚看到她的样子,相貌平平,圆脸杏眼,皮肤挺白,算不得什么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但也不丑,应该是耐看型的,一对儿大大的麻花辫搭在胸前。
“咯咯...”
一阵刺耳的诡笑如同尖针一样刺入陈零耳中,在他脑海之中炸开。
那女人抬起手,指向陈零,而后她的双瞳徒然变得无比怨毒阴厉,刺耳的尖叫声响起,一股冲天的煞气爆发,转瞬之间,整个吴家巷子都被这股煞气所覆盖!
鬼哭神嚎的声音响彻,与此同时似乎还有一阵沉闷的雷声炸响!
冬日惊雷!这是有多大的怨气,多么天地不容的大凶之物才会引来天地愤怒,冬日降雷!
陈零瞬间觉得天旋地转,恍惚间看到,女子双腿开始流血,顺着脚踝,一直流到雪地上,然后那血竟然向一处泉眼似的,快速向他蔓延过来,刺目的血红,宛如一朵巨大的花朵,绽放开来。
陈零想动,可是双腿宛如灌了铅似的,无论如何都没法挪动,甚至连手指都没办法动一下!
眼看那血水就要将自己淹没,陈零甚至闻到了令他窒息的血腥味,血水之中,一张张狰狞的人脸成型,似乎要从血水中钻出来,将陈零给拉下去。
就在这时,陈零倾尽全力,狠狠咬住舌尖,疼痛瞬间传入大脑,一口舌尖血毫不犹豫的喷了出去。
脚下的血水,仿佛遇到了灼热的火焰,被烧的滋滋冒烟,随即向后缩回去了一点儿,但马上又开始移动。
好在这时陈零的身体能动了,毫不犹豫抓住怀里的毛爷爷。
熟悉的触感传来,陈零彻底掌握了身体的控制权,那血水也在瞬间消失不见,墙根下的那名女子,也无影无踪了。
“陈兄弟,陈兄弟?!”
耳边传来一阵模糊的呼唤声,由远及近,渐渐变得清晰,是李大福在叫他。
陈零侧过脸,看到李大福疑惑且充满担忧的表情。
“大福哥...”陈零干涩的回了句。
李大福长长舒了口气,关切道:“陈兄弟你咋了,突然站着不动,浑身直冒汗不说,还朝地上吐血!吓死我了!”
陈零摸了把额头,一片湿冷,浑身更是大汗淋漓,冻的他不禁抖了下。
“走!快走!”
陈零心脏砰砰直跳,几乎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
这个女子,不用说就是喜煞!
它回来了!
陈零甚至怀疑,它恐怕有在白天杀了自己的本事!
方才没有动手,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多管闲事...
三清铃响声大作,无比的急促,甚至传出了破音,陈零就算用罡炁都无法安抚住它。
李大福哪里敢多问半句,拉着吴妈就开始狂奔,陈零紧随其后,连回头看一眼吴家巷的胆子都没了。
三人一路跑回客栈,关上门,陈零在窗户,门框上各自贴了道镇煞符,又不放心,将糯米混合朱砂,生石灰,绕着墙根撒了一圈,这才坐下,倒了杯茶,一口气喝光,心跳稍微平复了一些。
李大福此时才喘着粗气问道:“陈兄弟,到底发生啥事儿了?”
陈零面色难看到了极点,心有余悸道:“我看到喜煞,也就是吴妈的太奶了!要不是现在是白天,我们这会儿恐怕已经死了!”
李大福听了,感觉头皮都炸了,目露惊恐道:“白天都敢出来?这...这得多凶啊!”
陈零深以为然道:“谁说不是呢...”
“那比小氓山的嫁衣女鬼,它们两谁更厉害?”
陈零想都没想道:“不是一个档次的,嫁衣女鬼虽然也凶,不过只是厉鬼,在喜煞面前,估计撑不过三息就得魂飞魄散,或者被生吞了!恐怕就算是嫁衣女鬼的主子,那个鬼佬,都不见得是它的对手,毕竟喜煞可是集尸,鬼,煞,为一体的存在!”
李大福顿时感到毛骨悚然,庆幸道:“幸亏我们走得及时!”
吴妈木然道:“那陈哥儿,我大哥还有户里的亲戚...”
陈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摇了摇头道:“当初他们没听你的,就已经注定了这个结局,只是我有些好奇,你太奶到底是怎么变成喜煞的?这种凶物,可不是想成就能成的,一万个大喜之日去世的新娘子,都不见的能诞生出一个喜煞!”
吴妈道:“我也没听他们说起过我太奶的事...那陈哥儿,他们今天...都会...死吗?”
陈零知道吴妈还是不忍心,于是安慰道:“应该不会,就算是喜煞,怨气冲天,一次性杀那么多人,天道不会容它,不过你那个大嫂可能...”
李大福一拍桌子骂道:“那种女人,死了才好!”
“对了吴妈,你们家人,为什么那么排斥你啊?”
吴妈犹豫了一阵道:“既然老爷问,那我就告诉您吧,其实我大嫂说的没错,我就是个丧门星...”
原来,吴妈家里就她一个女儿,没有男丁,也没有姐妹,父母便张罗了个上门女婿,婚后生活还算幸福美满,她生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但好景不长,她父母先后出了意外离世,她丈夫敦厚老实,能吃苦,对她也挺好,可就在父母去世第二年,她丈夫也莫名暴毙,后来连她的孩子,也先后夭折,一个病死,一个溺亡。
一家子短短五年时间,都死光了,吴妈被打击的差点儿疯了,数次自杀,可都阴差阳错的活了下来,她就觉得是老天爷不让她死,就这样浑浑噩噩的活着,等着哪天突然死了去也好。
就在某一天,一群调皮的孩子,来她家里捣乱,还差点儿把房子给点着了,她就把那群孩子赶跑了,可没想到,这些孩子离开她家后,就去河里玩儿水,结果...八个孩子,全都淹死了!
自那以后,吴妈就被所有吴家人唤作丧门星,将她打个半死,丢了出去。
吴妈自嘲一笑道:“我也不知道,我这条贱命,老天爷为啥就不收呢,都那样了还没死了,就一路漫无目的的走,直到夫人碰到我,看我可怜,就带我回家,我害怕我这个不祥之人会连累老爷您一家,就想走,可夫人却强行把我留下,直到现在...”
“所以我一点儿也不怪吴家的人,这都是怪我...说不定吴家现在发生的事,都跟我上次回家有关,我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不该回去那一趟的...”
吴妈的语气充满了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