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锦鲤坐在一旁，看着床上的老大夫被翠柳这有模有样的威胁吓得一哆嗦，老老实实不再碰那块蒙眼布，一时间有些好笑。
翠柳满意的将那老大夫扶起来，引着他坐到桌旁。小锦鲤乖乖撩起袖子，将手放在一旁的小垫子上，依云拿了一块极薄的丝帕盖在她雪白的皓腕上，老大夫枯瘦的手指就这么颤巍巍地隔着丝帕给她号脉。
眼看着老大夫拿捏了半天也没出个声，翠柳最先坐不住了，“您号出来了吗？到底怎样您倒是出个声啊？”
老大夫收回手来，捻着自己下巴上的一撮羊须胡，“嘶……令小姐这……”
听着他慢悠悠的调子，依云和小锦鲤也下意识严肃了神色，翠柳更是上前一步，“您倒是快说啊！”
“令小姐这……”老大夫向翠柳的方向侧过头去，“令小姐这脉象很稳，没有任何不足之症啊？”
“没有不足之症？”翠柳皱了皱眉，看了一眼依云和小锦鲤，见两人都轻轻点头，才又问道，“那我家小姐为何到了年岁却还没有来过癸水？”
老大夫不捻羊须胡了，“不来癸水？……烦请令小姐将手再放到垫子上来。”
“不必捏骨龄，”翠柳干脆利索道，“我家小姐如今十七了。”
“这……”老大夫伸向桌上软垫的手又有些尴尬的收了回来，“这老夫就不知道了……劳烦姑娘另请高明吧。”
翠柳有些不悦的撇了撇嘴，一手刀又劈在了老大夫的后颈上。
小锦鲤：“……”
看翠柳这下手干脆利落的劲儿，她最近看的话本子是不是关于武林恩仇仗剑江湖的啊？
“你快将他送回去，还是小心些别被人发现了。”依云一边吩咐着翠柳，自己也带着小锦鲤离开了这边厢房。小锦鲤走前侧头看了一眼房屋拐角，依云顺着她的目光，疑惑地看了过去，“夫人，怎么了？”
“……没什么。”小锦鲤摇了摇头，跟着依云一起离开了这处靠近后门的厢房。
翠柳看着依云和小锦鲤远去的身影，长长地叹了口气，认命地拖着老大夫去了后门马车。
拐角处，怜双一手捂在唇上挡住险些溢出口来的惊呼，另一手按在心口，努力克制着自己现在声如擂鼓的心跳。夫人竟然是真的身体无恙却没有癸水，那、那就是不能生育……夫人和主子感情那么好，怎么偏偏会出现这种事……？
直到两个方向都没了声音，她才深呼吸了几口气，小心翼翼的从拐角处走出来，步履匆匆的走出偏院。
依云牵着小锦鲤回了主屋，将门窗都关好，然后半跪在椅子前，仰脸看着还有些懵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小锦鲤，“夫人，如今这事……”
“确定我不能生育了？”小锦鲤看着半跪在自己面前的依云，语调平静，声音一如既往的又甜又软。“……是。”依云在她清澈的目光里几乎落下泪来，“这件事……奴婢不会告诉主子的。”
“为什么不告诉耿煜？”小锦鲤眨了眨眼。
“主子若是知道了这事……可能会另娶侧妃侍妾，也可能直接休妻另娶。”依云说完，抿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奴婢不愿看到这样的情况，奴婢只想您和主子两个人好好的。”
“阿煜会再娶别人吗？”小锦鲤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奴婢不知。”依云摇了摇头，“可是传宗接代本就是人生大事，况且主子他身份特殊，不能无后……”
耿煜是八皇子，若是有朝一日真的坐上了那个位置，就更不可能不留后。所以明知道小锦鲤现在的情况却还要帮着隐瞒，甚至是主动要求她隐瞒，依云的这种行为无异于背主。
小锦鲤看着依云面上也有些做了决定后不知道是对是错的茫然，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好啦，这事我先不告诉阿煜，今天那个大夫不是说没诊出来什么吗？明日让翠柳再去找个大夫来看看再说。”
医馆后门的马车上，老大夫慢悠悠转醒过来。他有些迷惑的四下看看，然后撩起马车的帘子。
“您醒了？”圆脸的小丫鬟坐在马车边上，正单手支着脑袋无聊的晃着手里对折起来的马鞭，感觉到身后的动静，她立刻开心的转回身来。
老大夫：“……”
老大夫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容来，“……啊，醒了。”
“您醒了就好。”翠柳笑盈盈的从怀里拿出另一半诊金，递给老大夫，“喏，这是您的诊金，今日真是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老大夫连连摆手，后来实在推辞不过，这才一脑门汗地接了下来。
“还有件事……”翠柳看着正要下车的老大夫被自己这一句话吓得一哆嗦，迈出的脚又生生收了回来，不由偷偷吐了吐舌头，“……咳，就是希望您今日是另有事情要办，没有跟我去哪家府里出过诊，也从来没有见过我。”
老大夫了然的转回头来，一脸疑惑的表情，“这位姑娘您在说什么？我今日才去伏玉山上采药归来，又何时跟谁去过哪家府上出诊？”
翠柳笑眯眯从另一边跳下马车，绕过来扶老大夫，“不知您都今日采到了什么药？”
“说来也怪，”老大夫呵呵尬笑着，顺着翠柳的力道下了马车，“老夫今日没能采到良药，却是挖出了一些银钱来。”
“那您可真是好运气。”翠柳说完撒开了手，看着老大夫头也不回的进了医馆，这才又驾着马车回了府上。
她这边进门，就见依云走了过来，拉着她走到拐角处低声道，“明日你再去找个大夫来，还像今日这样。”
翠柳：“……”
翠柳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痛的手腕，再叹口气，“……行，我知道了，都是为了夫人嘛。”
不远处的月季花丛边，嫩黄色的裙摆一闪而过。微风拂过，那里仿佛从来就没有过什么人。依云后知后觉的看了过去，却只看见开得极盛的月季花在风中轻轻摇曳。大朵的月季花美得肆意又张扬，然而花瓣边缘已经有了些枯萎的痕迹。
盛极必衰，那朵花要凋谢了。
翠柳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看到了那朵开得最盛的月季花。
“……我还以为那里有人。”依云勉强笑了笑，压下心底不好的联想，“唉，夫人这事，弄得我太疑神疑鬼了些。”
翠柳也笑着挽上依云的胳膊，“你也别想太多了，我明日再去请大夫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