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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间,乔枫得知,江城有一位可以制作替身人偶的宿主,其做出来的人偶与普通人并无二致,不仅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说话做事,甚至还能够模仿一个人的动作和神态,并且其外观也可以参照现有的人进行复刻。

虽然人偶没有心灵,但其表现却像足了真实的人类,所以很多人都从那位宿主的手上订做各种替身人偶,要么当作是陪自己无聊解闷的仿生人,要么就是将人偶看作是自己得不到的那些人。

唯一的缺点是,人偶只能持续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时间到了就会自行消散,倘若想要再次获得人偶,则只能让其重新制作。

而乔枫,则成为了那名宿主的长期顾客之一。

每个月月初,都会有两个替身人偶准时来到他的家里。

一个是他妻子的模样,一个是他女儿的模样。

也就是自那时候起,乔枫又回到了曾经没有被打破过的生活中。

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乔枫他就是一个顾家的好男人,经常带自己的老婆和孩子出来玩。

可在唐菱和黑子这几个知情者的眼里,乔枫的举动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他究竟为何要这样做,没有人能够猜得出来。

可能是想他的老婆和孩子了,可能是他一直活在过去里走不出来,可能他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寄托自己的哀思,还有可能是他想要继续假装过着、与自己家人一同平静生活的那段日子。

可能是一切温馨的理由。

但乔枫却在这温馨之中,硬生生地切割出了一道伤口。

他告诉那名制作人偶的宿主,那些人偶在一个月后持续时间即将结束时,要在消散之际重复当年的那个场景。

那个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惨不忍睹的画面。

但凡是个正常人,肯定是不忍心再去面对那悲惨至极的景象的。

那可是自己的亲人啊,那可是自己心中最深的一道疤痕啊!

可乔枫却这么做了,没人知道他为什么非要一遍一遍地去找罪受。

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么做只是为了不让自己放下仇恨。

表面上越是云淡风轻的人,就越是会铭记住那些自己本不该忘却掉的伤痛。

他在通过这种方式,这种在温馨的假象下亲手扒出鲜血淋漓的真实的方式,一遍又一遍地警告着自己,诡眼还没有完全消除,玄武还没有被自己亲手了结,而自己也还没有为她们报仇雪恨。

......

这替身人偶一做就是三年。

而当年的惨状,他也月复一月地看了三年。

其实包括楚浩在内,曾有无数人都听到过他的妻子给他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下班。

而乔枫每次的回答也都是“不加班早点回”。

其实只有唐菱知道,在电话那头轻声细语的,并不是乔枫的妻子,更不是那个替身人偶。

那从来都不是什么电话,而是一段录音。

是他妻子最后一次给他打电话时的录音。

那天晚上,乔枫无意间做的加班决定,亲手葬送了母女俩的一生。

自那以后,不管事情有多紧急,他再也没有加过一次班。

乔枫时常会自己打开那段录音反复听着,一边听一边想,如果当时能早点回去就好了。

可惜没如果。

久而久之,乔枫便将这段录音设置了定时,从那以后每隔一段时间,定时就会像电话一样响起。

这个定时用来提醒他,现在该对自己的家人说,自己要早点回去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明明一切都改变不了,明明一切都已来不及,却还在渴求着那微乎其微的、可怜的心理补救。

而在其他人眼里,乔枫他就是在和自己的老婆互相道着关心,根本就看不出什么异常。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好好地扮演一个温馨家庭中,丈夫与父亲的角色;

而知情的,也以为他是在好好地扮演一个温馨家庭中,丈夫与父亲的角色。

区别只是这个家庭的真假。

表面上的他,是行动部幽默风趣的总队长;

可真正的他,却是舞台上最为悲惨的演员。

......

......

......

时间又回到当下,这个即将褪去柔暖与惬意的傍晚。

半晌,乔枫自愣神中回过神来,他再次拨通了那名制作替身人偶的宿主的电话。

“算了,不用做了,咱们的交易到此为止吧,这三年以来辛苦你了,酬金之后会打到你的账户上。”

“怎么了乔队,是我的制作水平让你感到哪里不满意吗?还是......”

电话里的宿主一阵沉吟,他是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情的,也知道乔枫之所以找上他,为的只是想要留恋那曾经的温馨与美好。

可今天的乔枫似乎有些反常。

他竟然说,之后就不用再给他制作替身人偶了?

这人想干嘛?

他是已经想开了,还是想要重开了?

“没什么事,想通了而已,有些事总要了结的。”

乔枫留下了这么一句意义不明的话后,便独自挂断了电话。

“???”

替身人偶的制作者更懵了。

......

......

其实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乔枫早就又变回到了别人眼中的那个,幽默诙谐的总队长了。

知道当年那些事的,以为他这是在替身人偶的陪伴下,渐渐地走出来了;而不知道的人,更以为这行动部的总队长,天生就是这么得风趣横生。

可就连唐菱都无法准确地判断出,乔枫现在的精神状态,究竟在长久的压抑中被摧残到了什么地步。

纵使他在平日里的表现,依旧是那么得开朗乐观、那么得海阔天空;

可唐菱知道,当年那个在崩溃边缘摇摇欲坠的人,其实从来都没有走出来过。

他依旧深陷在那片悬崖之上。

而乔枫自己也知道。

他还知道,诡眼马上就要倾其所有向系统管理局出手了。

这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为自己妻女报仇雪恨的机会了。

要么诡眼灭,要么自己亡。

自己这麻痹而又警醒的三年,终于要迎来整件事情的终章了。

不知怎的,乔枫总有一种感觉。

他感觉诡眼的事情了却之后,自己会再见到爱人和孩子的。

不知到时候的自己,能不能平安地活下来。

应该不能吧。

他这么想着,脸上却是流露出了即将解脱般的神色。

也挺好。

这样的话,自己就永远不会和她们再分开了。

永远。

......

他笑了笑,

笑是裂纹,

裂纹里刻了三百六十五道疤,

每道疤里印着春秋四季,

沧桑到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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