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尧帝十七年正月十八,尧帝在大朝会上谈及此事,言太后病重,作为儿子,自然应该完成母亲的心愿,所以遵从太后的意思,要召宁国长公主,与三皇子一同回京,并且直接下达了诏书,不容朝臣们反驳。

此言一出,朝堂上又是一片哗然,不过对比从前帝王举步维艰的处境,尧帝如今早已大权在握,一贯处事温和的帝王,此刻倒是难得的强势起来。

即便大皇子和二皇子身后有着不少的拥护者,可比起左相孔令宣和右相姚子忍的势力来说,未免犹如跐蜉撼树,不值一提。

不过是二人低调惯了,平日里不显罢了,这不,尧帝的话语刚落,朝堂之上便有三分之二的大臣附和。

此事说是在朝会上讨论,不如说尧帝只是通知了一声。

毕竟魏太后病重,如今朝堂之外,人尽皆知,长公主又是太后亲女,离京十五年,也只不过回来一次,如今若有人敢拦着她回来尽孝,说出来都得被众人唾弃。

父母在,不远游,若非当初事出有因,长公主也不会离京多年,如今也是时候该回来了。

此事便直接定了下来,送往江宁的诏书,几乎是马不停蹄的便被送出了京。

毕竟魏太后的身体实在是不好了,若是再拖沓下去,怕是等不及……

只是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都明白,三皇子一但回了京,怕是便再也送不走了,朝堂之上的格局又要变了。

不管前朝,还是后宫之人如何作想,三皇子的归来势不可挡。

一时之间官员们私底下动作频频,后宫平静的表象下亦是暗流涌动……

明镜殿

李元睿深夜从梦中醒来,全身都是汗,眼神里带着一丝惊恐。

他梦到了,三皇子回京之后,他便遭了父皇厌弃,即便三皇子处处不如他,可就因为他是嫡子,便受到父皇的喜爱,受到朝臣们的拥戴,最后更是登上梦寐以求的帝位,而他,却被赐了鸩酒,弱冠之年,便凄惨离世。

不,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明明他是父皇最喜欢的儿子,为何只是因为嫡庶之别,他便要给嫡子让路,他绝不允许自己落得那样的下场。

随意擦了擦脸上的汗,平复一下心神,李元睿轻轻唤道:“隐,你在吗?”

祁隐如同鬼魅般飘出来,站在李元睿的身边,说道:“殿下,我在。”

自他到了明镜殿之后,便隐去了自己的姓氏,只被唤作隐,就连李元睿也不知他真正的身份是谁。

李元睿只知道那年定北王之乱后,他心心念念想要收服祁隐,却被姨母直接拒绝,心中郁郁之时,祁隐满身鲜血的到了他的明镜殿。

所以他救了他,祁隐为了报答他,自愿隐在暗处,保护他,当然也为他做了不少事,他真的是一个很有用的人。

“隐,你知道吗?三皇子要回宫了,那是父皇的嫡子,生来便压了我一头,我在宫中多年,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地位,等他回来,我的一切都化为泡影,我不甘心啊,就因为他是嫡子,嫡庶有别,我便得给他让路。”

李元睿的语气里带着不甘和狠厉,他承认是被梦中的景象影响到了,他承受不起失败,哪怕是万分之一,所以,三皇子绝对不能活着回来。

祁隐:“殿下,想要我做什么?”

“隐,你可以帮我吗?我不想在宫中见到他。”

言外之意很明显,祁隐功夫高深,是他生平见过的功夫最深之人,哪怕是宫中的骆统领,也未必敌得上他,所以,有他出马,必然万无一失。

“好。”祁隐没有犹豫,应下了,即便这份差事并不好做,他也没有拒绝。

“我便知道,只有你不会背叛我,也只有你会帮我。”得到祁隐的回答,李元睿很高兴。

少年精致的眉眼透露出些许得意,他救了祁隐一命,祁隐自然该舍命报答他,能让如此有能力的人臣服于他,他自然是万分得意的。

祁隐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随后见李元睿再没有别的吩咐,便趁着夜色消失在了皇宫之中。

李元睿面上依旧带着笑意,只是眼神狠厉,喃喃自语道:“三皇弟,你可不要怪我,本就是被逐出皇宫的弃子,为何还要回来呢?你便该一辈子待在江宁那个穷乡僻壤,做一个闲人,不该回来和我争的。”

大抵是梦中的景象太过恐怖,又或者是从尧帝传召三皇子回宫的那一刻起,他心中便莫名的升起一阵危机感,挥之不去,成了他心中的梦魇……

自尧帝的诏书送往江宁开始,魏太后的病便越发重了,即便是用各种各样的珍奇药材吊着,身子也是一日一日的虚弱下去 。

尧帝心中更加伤痛,他知道魏太后是为了见长公主和三皇子一面,这才强撑着。

便吩咐柳禹城每日为太后施针,减轻一些痛苦。

正月二十八,十天的时间,接到消息的长公主一行人,几乎算是日夜兼程,除了必要的供给,没有片刻停留,强行缩短路程,紧赶慢赶终于到了京都。

此时也不是叙旧的时候,尧帝忙命人传话,让长公主一行人直接到福宁殿的门口,就怕一个来不及。

福宁殿

李曦连同江修文,带着江昱,李元康,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着实是凄惨了些。

个个面色苍白,不只是因为日夜兼程的缘故,还是因为一路上最少遇到了四五次的刺杀,可谓是险象环生,若非江修文早有部署,说不准便会折了哪个。

“皇姐,辛苦了。”尧帝披着大氅,身姿依旧挺拔,亲自等在福宁殿门口,只是面上肉眼可见的憔悴,看出他这段日子着实是不好受。

两人对上一眼,自有千言万语要说,只是眼下魏太后境况实在是不好,无论是什么话,此时都不急着说。

长公主李曦也顾不得行礼问安了,忙问问道:“母后身子如何了?”

“皇姐放心,刚施过针,母后此刻还在睡着,皇姐与孤一同进去吧。”

“那便好,那便好。”李曦心神一松,身子一软,险些便要跌倒,被身边跟着的李元康一把扶住。

“姑母。”李元康轻声唤道。

“姑母没事,康儿,去给你父皇请安,然后和姑母一起去看皇祖母,皇祖母心里念着你呢。”李曦,拍了拍他的手,忙示意李元康去给尧帝请安。

尧帝看着眼前的少年,多年不见,已经长的和他一般高了,身姿挺拔,容貌俊美,依稀可见与他有五分相似。

“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圣安。”李元康恭敬的跪地磕头。

“快起来,不必多礼。”尧帝忙亲自扶起李元康,眼眶微红,似是看到了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

这是父子两人第一次在宫中光明正大的见面。

李元康有些不自在,微微别过头去,说道:“儿臣想去看看皇祖母。”

尧帝自然答应,李元康扶着李曦,一起向殿内走去。

至于跟在尧帝身后的李元佑和李元睿,在此刻被忽视了个彻底,仿佛他们的父皇心中只有三皇子一个儿子一样,那眼中的欣喜之情不要太明显。

江修文看着两人面色陡然一沉,又迅速变了脸,眼神微眯,忙吩咐人去准备衣物洗漱之类的 。

毕竟这风尘仆仆的,实在是不像样子,至于这两位皇子,有何打算,与他江家无关,示意江昱不要多生事端。

沿途刺杀一事,没有证据,不要露了痕迹,未免打草惊蛇,至于到底是哪位皇子下的手,日后自然会得知,此时不适合提起……

眼看着江修文的离开,李元睿眼中更是阴沉无比,他就像个笑话,不只皇姑母没有看他一眼,就连这个姑父也不拿他当回事,只点点头就走了,衬得他像是个小丑一样。

在一旁的李元佑若有所思的看了李元睿一眼,从刚才三皇子李元康的出现,这位向来自负聪明的二皇弟,便是面沉如水,眼中除了厌恶,还有一丝初见的惊愕。

惊愕?难道是他做了什么,想要阻拦嫡子回宫?

看来,这个二皇弟,底牌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啊。

两人年岁相当,又是比邻而居,明面上还算和睦,其实私下里,免不了明争暗斗,巩固地位,自然也会揣摩对方的心思和行径,只不过他这位二皇弟从未将他这个皇兄看在眼里就是。

李元佑嘴角扯出一丝轻笑,这回可是有热闹看了。

李元睿看向一旁,满脸笑意的李元佑,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就会装模作样。

“大皇兄,父皇可从未对我们如此亲昵的称呼过,可见三皇弟在父皇心中的地位,也不知日后你我二人,在父皇心中可及得上三皇弟一半啊。”语气酸溜溜的,挑拨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李元睿心中鄙夷李元佑惯会装模作样,一副老实本分的模样,恶心人。

李元佑又何曾看得上李元睿小家子气的作风,父皇又不是他一个人的,处处卖弄自己的小聪明,没得让人瞧不起。

兄弟两个半斤八两,谁也瞧不上谁,却还在外人眼里表现的兄友弟恭,一团和气 。

“二皇弟多虑了,三皇弟离京多年,又是椒房殿所生的嫡子,即便父皇偏疼些也没什么,都是兄弟,不要多想。如今三皇弟回宫,你我二人作为兄长,自该多谦让一些才是。”

李元佑云淡风轻的说道,依旧是那副宽厚和善的模样。

但一句嫡子已经足够扎李元睿的心了,嫡庶有别,犹如天堑,真真是杀人诛心啊。

“大皇兄说的是,是我失言了。”李元睿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回道。

是他忘了,这是福宁殿,不是他的明镜殿,真是头脑发热,险些失了分寸,若非李元康平安无事的出现在宫里,他怎会如此?果然,他就是来克他的。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好了,咱们进去吧,让父皇久等不好。”李元佑大气的拍了拍李元睿的肩膀,把他恶心的够呛。

可惜两人进去之后,没多久,就被尧帝一个人多,怕吵着魏太后为由,打发了出去,反而只留了李元康和永安在前侍奉,两人心下不忿,也不敢出声,只好回去各自的寝殿,用不同的方式发泄心中的郁气……

魏太后直到第二日清晨才醒,李元康和永安守了一夜,不敢合眼,就怕魏太后在睡梦中薨逝。

李曦也想守着,可她到底是快五十岁的人了,身子骨早不如从前,又是日夜兼程赶回来的,多日不曾好好休息,被尧帝劝着歇在了偏殿。

李元康看着昏睡的魏太后,眼中闪过一丝伤痛,明明上次见面,皇祖母身子还硬朗着,不过六七年光景,怎么就到了如此地步呢?

即便不能见面,可皇祖母对他的疼爱,不减半分,这些年的书信往来,更是没有断过,原想着有时间还能好生孝顺祖母的,没想到离别却来的这么迅速。

永安看着眼眶通红的哥哥,轻声安慰道:“哥哥,皇祖母最是心疼你了,等皇祖母醒了,你不要哭,要不皇祖母会很难过的。

皇祖母撑着一口气,就是为了等你回来,光明正大的回来,你可不要让皇祖母失望啊。”

李元康抬头,那年保护他的妹妹,已经成了一个大姑娘了,眉眼间俱是英姿,又带着一丝坚韧,眼中的亲昵和担忧不是假的。

“放心,我不会让皇祖母失望的,我只是很懊悔自己的无能,我该早些回来的,该早些的。”

“你我都知道,这事你我都不能做主,连皇祖母也不能插手,哥哥,错不在你。”永安眼中多了一丝稳重,那是成长的痕迹。

如今她与哥哥都长大了,自然该到她们发挥的时候了,只是他们长大的太慢,日子过得太快,皇祖母也终究是撑不住了。

李元康没有再回答,反而是紧紧握着魏太后的手,即便那双精心养护的手,如今早已苍白瘦削,更是多了许多难看的斑点,可他却舍不得放手。

絮絮叨叨的开始说起了在江宁的日子,专门挑些轻快的说,想让皇祖母更放心些,这一说就是一夜……

而魏太后终于在天亮之际,醒了过来,入眼便是一个俊美的少年,眼眶通红,嗓音沙哑的在说着什么。

“康儿,你终于回来了,皇祖母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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