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黄昏,晚霞映着苍穹,侵染金黄色的光晕。
日影斜沉,鸦啼阵阵。
魏昭让她坐在膝上,掌心轻抚姑娘的背。
虞听晚把头埋在魏昭胸膛。隔得布料,还能听到属于他的熟悉沉稳心跳。好似能让她因密不透风差点窒息的烦乱心绪得到片刻缓解。
不敢闭眼,一闭眼就是漫天的火。
火焰好似能吞噬一切,然后将她淹没。
“我其实那年就该死的。”
她嗓音又低又哑。
带着显而易见的脆弱,再也不似人前的冷静从容。
“如果我爹当时先救的是阿娘,出事的是我。那他们存活于这世间,照样能相伴终老,安稳一世。就……就可以当我没有出现过。”
怀里的姑娘在发颤。
天儿其实并不冷,可她却哆嗦的厉害。
魏昭眸色沉沉,把她抱的再紧些。
“莫说胡话。”
“死了如灯散,往往活着的人更煎熬。岳父岳母视你如己出,若看你出事,两人这辈子怕是都走不出来。”
“你很好,他们教养出来的孩子如何能差?不许妄自菲薄。”
“你的出现对她们来说,是恩赐,他们珍之重之。当初岳父把你送出火海他同岳母都是松口气的,在尘世的最后一刻也不会悔,唯一让他们担心的,就是他们的杳杳往后没人护着了,可怎么办才好。”
虞听晚听到这话,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她的手紧紧攥着魏昭的衣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魏昭低头:“你我没做过父母,许是没法切身体会。”
魏昭曾听虞听晚提过。
她的名字是虞敬成去街上请养家糊口出来摆摊卖字卖画还给人写信赚钱的书生取的。
当时书生一口气给了五六个名字,可虞敬成一眼相中了听晚二字。
这有励精图治后后大器晚成之意。
往前魏昭以为,虞敬成是觉得这两字富有诗意的同时也有对虞听晚的期许。
不想她和其他姑娘那般,这一生为了嫁人生子被困在茶米油盐里头,也该活出不一样的天地。
可如今魏昭才知道,他多想了。
这两字其实很简单。
虞敬成是镖局汉子,行事一向简单。
这两字对他意义重大。
他可能并不懂书生对这两字的解释。
于,虞敬成而言。
听。
是听到了哭声。
晚。
是晚上山林看到了啼哭不止,被人丢弃的孩子。
魏昭低声:“可你说,这是不是他们的伟大?”
姑娘泪水晶莹剔透却如决堤,如何也止不住。
魏昭微叹一声,亲了亲她的发丝。
“哭吧。”
“难受就哭出来。”
魏昭:“夫君都陪着你。”
马车到了顺国公府。绕了一圈后从侧门而入,直接进了澜园,天色已黑了下来。
可车厢的人却迟迟没有出来。
顺子和檀绛自不会去催。
想要催的青鸦又被顺子死死卡住了脖颈。
两人齐齐退下。
等走远后,顺子低头警告了挣扎的青鸦。
“老实些,要是一回来就惹祸,且看将军如何收拾你!”
他说着还要走,可发现檀绛竟还跟在他身后。
“怎么了?”
顺子见她欲言又止:“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檀绛自不好直接问荣狄回来没。
“怎么不见伏猛?”
顺子不疑有他。
“它估摸着明后才到。”
毕竟那么一个庞然大物,回京途中到底怕吓坏了百姓造成混乱,走的都是正经官道。
要过一道道城池和关卡。不像青鸦小小一只,直接飞了回来。
顺子:“伏猛的脾气你也清楚,忒目中无人。也得亏荣狄这次一道陪同,虽然也降不住它的虎脾气。可换成别的魏家军,这一路也不知要生多少事端。”
檀绛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估摸着过了半柱香,魏昭才抱着人下马车。
狠狠哭过一场,姑娘已睡了过去。眼角红肿,面上湿润。可显然睡的并不安稳,眉头紧蹙着。
魏昭直接把她抱回了屋,安置床榻,擦了脸后坐在床头轻轻抚平姑娘皱着的眉。
他的眸色越来越淡,也越来越沉。起身往外走,吩咐檀绛先留意屋内,这才去了书房,准备将积压的公务带回去处理。
“将军。”
书房外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魏家军跪在他面前,双手呈上一物:“这是燕王世子派属下给您送的信。”
魏昭垂眼。
看都不想看,八成就是又来哭穷的。
“那边还让属下带句话。”
嗯,应扶砚猜到魏昭不想看信。
“说。”
“他名下那些赔钱的生意,将军您接手过去何时能盈利?”
魏昭:……
他话都不想说,神色阴郁。
天色沉,他的嗓音也格外凉。
“他应扶砚真当我是摇钱树了?”
账房每月拨的钱,足够应扶砚培养底下的势力。
魏家军硬着头皮:“还有一物,燕王世子让属下最后给您。”
他又取出一张卷起来的图纸。
有点沉,拿在手上不好展开。
魏昭拿进书房,在地上展开,看清里头是什么后……
应扶砚倒是信任他,把这些年上京逐渐收拢的官员名册都给了他,表明这些人可以信任,以及为魏昭所用。
魏昭意外看过去,竟然有四皇子应承。那个生母位份低,不被帝王看重存在感极低的皇子。
这些名册占的位置不多。
纸上更多的是二皇子应峙及五皇子应殷名下所有的势力,投靠他们的官员,两人这些年做的见不得人的脏事。
还有让魏昭最感兴趣的两人名下藏珍宝的十几处暗室。
一一记载的格外详细。
想来是应扶砚这些年拖着病体,一点一点收集的。倒是省了他去查。
魏昭看了一眼,就全记在了心上,揉了揉眉心:“拨给应扶砚的钱,让账房每月再多一百两。”
“将军。”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顺子恭敬的声音。
“萧世子来了。”
魏昭慢条斯理将这些收好。
顺子:“他说来请您喝酒。”
魏昭取过一大叠公务,这才朝外去。刚走出书房,就见远处被魏家军拦着的萧怀言。
萧怀言朝他招手。
他其实早就想来找魏昭了。偏偏魏昭刚回来东宫就出了事。
以至于两人都没能好好叙叙旧。
他可攒了太多话了。
“魏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