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秋河知道,羊白虎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朝廷的命令不容违抗,赤岩府的粮草必须如数上缴。
然而,他也清楚。
若是真的将府库中的粮食全部调走,赤岩府的百姓将面临怎样的困境。
怎么办?
怎么办……
罗秋河愁绪满怀,大厅内的酒席却仍在延续着。
其中一名幕僚看着厅外的罗秋河,心中涌起一股悲悯之情。
然而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暗暗叹息一声。
短暂的沉默之后,幕僚们继续诵读着来自各方的情报。
情报的内容涉及广泛。
从东夷皇城到下面八州,都各有信息传递。
幕僚正汇报着,又有一封密信被送了进来。
在羊白虎的示意下,幕僚撕开火漆,抽出其中的信笺,开始轻轻诵读其中的内容:
“莲生老母教突然攻陷霜月州七府之地,拥兵三十万,领头之人自号‘黑天将军’。”
“镇守霜月州的霜月侯固守剩下的四府之地,并向陛下求援,言称贼人凶猛……”
“呵呵……又是无生老母教……”
羊白虎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言语间透露出对方的不屑与不满。
“霜月侯无法震慑外族也就罢了,偌大的霜月州竟然还被邪教异端给攻伐大半。
这简直就是我们这些身居高位者的耻辱!”
东夷幅员辽阔,与外族接壤的四州之地分别由四位王侯镇守。
有的王侯实力强大,一言九鼎,在自己的地盘上比皇帝还有威望;
而有的王爷,却连自己的领地都守不住,比如霜月侯就是典型的例子。
“这内忧外患的局势,真是让人头疼啊……”
一名幕僚心底长叹一声,充满了忧虑。
“大人,如今局势动荡不安。
陛下还在亲巡游全境,这实在是太冒险了。
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后果将不堪设想啊……”
他欲言又止,似乎不敢将心中的担忧完全表露出来。
“危险?你实在是太小瞧皇室的底蕴了。”
羊白虎闻言,不禁哑然失笑。
“天骄榜我东夷虽然声名不显,但并不代表现在我东夷现在就弱了。”
“如果仅凭这些,我大明又如何能稳稳占据中原十道之地呢?”
羊白虎的眼神变得深沉。
“你可别忘了,赫连一脉执掌东夷已经超过六百年。
其底蕴当然远远不止这些。”
闻言,大厅内的其他人顿时止声。
“你们只需明白,陛下此行,必定有把握弹压各地叛乱。”
羊白虎淡淡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自信。
然而,他却不知道,好几名幕僚心中仍然有所疑虑:
“既然如此,陛下为何不理会各方的求援,反而任凭乱局升起呢?”
这一点,他们始终无法理解。
虽然羊白虎野心很大,但在他看来,人族长城的重要性远远超过了其他一切。
一旦异族入侵,必将引发连绵不断的战火。
赤岩州作为东夷连接人族长城的门户,一旦失守,后果将不堪设想。
“陛下他……该不会是要……”
首席幕僚的话音突然中断,因为他看到了羊白虎那幽冷的眼神。
羊白虎淡淡地扫视了一圈大厅。
其他幕僚、衙役们顿时吓得如临大敌,纷纷退了出去。
“三十九年前,先帝驾崩之时。
朝野动荡不安,诸皇子之间纷争不断。
正是在这个关键时刻,东山王出关。
一杆长戟,一言定乾坤,确立了帝位的归属。”
羊白虎突然提及了一件陈年往事:
“你未曾经历过那个时代,不知道当年的东山王是何等的权势滔天。
他如神只般光耀山河,横压庙堂与江湖。”
首席微微一愣,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顿悟的光芒,仿佛瞬间洞悉了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现如今的陛下,自登基坐稳江山以来。
自是不愿再有人凌驾于其权威之上,哪怕之前他最坚定的支持者。”
言语间,羊白虎的眼神讳莫如深,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霜月州的执掌者霜月侯,却并非陛下心腹。”
此言一出,幕僚的脸色骤变。
呼吸不由自主地停滞了一瞬,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倘若霜月侯无力抵御莲生老母教的侵袭,最终倒戈相向,投向大商的怀抱,那后果将不堪设想啊!”
幕僚的话语中带着几分焦虑与无奈。
羊白虎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缓缓道:
“那,岂不是正合了陛下的心意……
只是,这背后的代价,又有谁能真正承受得起呢?”
说到这里,他突然戛然而止。
眼神变得深邃而遥远,似乎在回忆着往昔的风云变幻。
幕僚闻言,心中一震。
猛然间想起了那位已故的霜月侯,他曾是东山王麾下威名赫赫的四大金刚之一,那继任的霜月侯……
这份突如其来的联想,让他不禁感到一阵寒意。
……
夏邑知府衙内,一股紧张而忙碌的气息弥漫开来。
尽管肆虐的大雪和突如其来的瘟疫因发现及时,得以迅速控制,避免了更大的灾难,但善后工作依然繁重。
疫区需要严格隔离,受灾严重的百姓亟待安置与救济,每一项都是对治理者能力的巨大考验。
“高大人。”
张胜文站在一张古朴的柳木长条桌前,毕恭毕敬地将一份刚刚完成的卷宗递到了新任郡守高潜的手中。
高潜的任命书正式下达,担任夏邑郡守,兼任平南都督,全面接管对朱灿的平叛事宜。
高潜轻轻颔首,接过了那份沉甸甸的卷宗。
卷宗上墨迹未干,显然是张胜文刚刚匆忙书写完毕。
他仔细阅读着,目光停留在:
商武二年初春,反王朱灿施展手段,致使夏邑郡民众遭受大疫,伤亡三万余人”这一行字上,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楚。
“三万余人伤亡啊……”
高潜低声呢喃,这四个冰冷的数字背后,是多少家庭的破碎,多少生命的消逝。
只有亲身经历,才能深刻体会到其中的苦难与沉重。
见高潜面露忧色,张胜文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他提醒道:
“据探子来报,朱灿已逼近夏邑。
虽尚未有大动作,但一旦天气回暖,恐怕便会发动全面攻势。”
“我知道了。”
高潜沉稳地点了点头,随即端坐在案前,全神贯注地审阅起兖州城内的卷宗。
心中暗自盘算着应对之策。